“快走快走!”越州刺使张秉志扶了扶官帽,催促着自己身后的长随,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会馆大门,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听见他的心声,那一定能听见一片叫苦声。

这位张大人,他心里苦啊~

论做官,他张秉志算是有良心的了,就说今年朝廷发现来的赈灾银吧,他总共就拿了五百两,天地良心啊,就连底下那几个长史、别驾拿的都比他多,他张家也是一方富硕,要不是为了随大流,他还真不想拿这烫手的钱呢。

最苦的是今年朝廷怎么派了这几位祖宗巡视到越州来了,七殿下不好伺候这他是料到的,可没想到梁大人也这么喜怒无常。

张秉志坐进软轿,趁轿帘还没完全放下,瞥了一眼会馆大门,忍不住抱怨道:“不是昨天才认回了妹子嘛,怎么今天就黑着张脸,又是检查加固沿江码头,又是核对过往船只的,您老也不嫌麻烦。”

而此刻被张秉志抱怨的梁云庭也正眉头紧锁,以后谁再跟他说永定侯府的小世子是个书呆子,他就让那人也试试这位小世子的手段。平日里看乔珩装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温顺的兔子,没想到咬起人来比狼还狠。

虽然,梁云庭心里也知道,一开始他想拉七殿下入局这事是他做的不太地道,可是梁云庭自认为做事的是自己,李旭借了个名头就能白得一份功劳,这份买卖对双方都很划算。但是梁云庭没想到他坑了人家,人家立马就给坑回来了。

昨天晚上,按照乔珩说的,梁云庭决定用吴氏和吴捕头的死入手,先查这两条人命和刘阳有什么关系,再顺藤摸瓜,查查刘阳怎么跟水匪勾搭上的,好好一个朝廷官员跟江湖匪类有了瓜葛,这当中总要有个契机的吧,说不定契机就在这两条人命上。

等拿下了刘阳,梁云庭下一步就想借助七皇子这块招牌,查清楚贪墨赈灾银的事,其实这个才是他调查的重点,如果没有赈灾银搅和在里面,梁云庭说不定早就写奏本一封,再同连娘子一起打包送去上京,之后怎么查贩卖私盐一案,自有圣上定夺,他可不想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所以叫梁云庭来说,他一点都不想管被私自扣下的官盐最后都运往哪里。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么大件事,关系到的人员肯定十分复杂,刘阳只是个起头的,谁知道查下去后面还会牵扯上什么人。

可是七皇子和乔家那个小世子的意思是,你要用我们这块招牌,可以没问题,但是你得用你钦差的名头帮着往下查,查清楚官盐的最后去向。

总之就是一句话,要不,咱们就联合在一起,一个皇子加一个钦差,把整件事查得清清楚楚;要不,咱们分开,你别想打着我的名头,我也不借用你的职权,咱们各查各的,查不清楚大不了大家一起受罚。

“无赖!”梁云庭狠狠地在官文上批了一个‘允’字,正式签署任命,由张秉志负责,乔珩辅助,对越州范围内所有的码头进行查看,对过往的船只进行检查。

接到正式任命的张秉志嘴角一抽,看来他不只要应付难伺候的七皇子以及阴晴不定的梁大人,还要陪那位看上去挺和善的世子爷游山玩水,希望乔世子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当然,很快张秉志小小的期望就被大魔王乔珩给捏碎了。

***

江风从水面上呼啸袭来,入秋之后空气里浓浓的湿气弄得人很不舒服,张秉志带来的衙差捕快已经开始盘查码头上停泊着的船只,乔珩和张秉志则迎着江风站在岸边。

张秉志搓了搓手,又看了乔珩一眼,讨好道:“乔世子,江边风寒,底下人做事没几个时差完不了事,我们不如先去前面的茶馆喝杯热茶驱驱寒?”

乔珩露出最标准的笑容:“张大人要是受不了,就请自便,乔某囊中羞涩,就不去了。”

张秉志差点没反应过来,您这位世子爷囊中羞涩?他尴尬一笑:“乔世子真会开玩笑,说起来,世子来了越州这么久,下官也不曾好好招待,这顿茶钱自然是算我的。”

“这样啊?”乔珩转过头看着张秉志,笑得格外灿烂:“大人一片好意,本来我不应该拒绝,可我又怕您这顿茶钱用的是加了敕印的银子,想来想去,我看我还是在这儿吹会儿风吧。”

这话讲得好不诛心,只有朝廷用作官用的官银才会印上敕印,就比如,今年下发的赈灾银,乔珩这么说,摆明了是指张秉志贪墨赈灾银,所以他话一出口,张秉志脸色瞬间阴下来。

“乔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张秉志行得正坐得端,您想诬告我,可得拿出证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