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太后身边的第一红人,王秀英是很少出宫的,即使他早就在京中置办了家产,还过继了一个儿子在自己膝下,可是王秀英依然很少会出宫。因为在宫里,多得是像他这样的阉人,而且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甚至于是那些不受宠的妃子,见到王秀英都要卑躬屈膝,讨好着、巴结着王秀英。

但是到了宫外,外面的百姓可不是王秀英的同类,他们身躯健全,而身处在一群正常人之中,这本身就让王秀英感觉脱离了自己的安全区域,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而且别人眼中对他的畏惧和讨好,对王秀英而言,就像是让人上瘾的五石散,离开了这些王秀英就活不下去。然而宫外的平头老百姓就算知道了王秀英是文华殿内常侍,可他们过着自己的日子,并非一定有求于王秀英,所以他们会害怕王秀英,却不会像狗一样没有尊严的去跪舔王秀英。

所以,王秀英一点都不喜欢出宫。但是今日傍晚时分,他却破例趁着坐着太后赏赐的软轿,从宣华门出宫,径直往燕归楼而去。

此时燕归楼二楼的包房内,正四品工部侍郎楚尚德偷偷擦了一把手心的汗,陪着小心地给坐在他身边的王富倒上一杯酒,打探道:“王兄,不瞒你说,我是真想不到今儿能请来内常侍大人,其实内常侍大人若是有事吩咐,只要托王兄给我带句话即可,大人能赏脸来这儿,实乃我之荣幸啊。”

虽然王富只是个京兆尹手下的正七品典宝,论常规,楚尚德比王富整整高了六级,应该是王富诚惶诚恐地讨好着楚尚德才对,可谁让人王富命好,过继给了王秀英。楚尚德是知道王秀英这太监有多护短的,就算今日王富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他要是看谁不顺眼到王秀英那儿告一状,王秀英明儿就能把惹着王富的人撸下来投进大狱去。因此楚尚德才这么放低身段,努力捧着王富。

王富嚣张地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楚尚德讨好他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够让一个正四品的正经官员对自己点头哈腰,王富自己都觉得很了不起,虽然,这都是托了他‘爹’的福。

王富:“不过是一点小事,爹他正好趁着机会出宫见你一面,毕竟咱们两家过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确实该找个机会亲近亲近。”

楚尚德干干的一笑,王富这句话让他觉得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没什么比联姻更能将两个家族捆绑在一起了,可是不论是叫儿子娶王家女为妻,还是把女儿嫁到王家,都叫楚尚德觉得不甘心,凭什么他龙章凤姿的儿女得配王家那些地鼠臭虫?

想他楚家在外面有名有号,他的女儿楚湘,乃是京中一等的贵女,王家想娶她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比起娶一个王家女做儿媳相比,楚尚德也只能选择牺牲楚湘了。

不多时,王秀英就到了燕归楼,他一进来,看见楚尚德对王富礼遇有加,这才脸上露出两分笑意。

“下官工部侍郎楚尚德见过王大人。”

王秀英阴柔的声音在包房里响起:“楚大人不必如此,此处又不是办事的衙门,哪里来这么多礼数,今日不过是你我几人小聚一场罢了。”

楚尚德连连说是,请了王秀英上座,觥筹交错之间,酒桌上气氛很是不错。

酒过三巡,闲话也聊了不少,王秀英才切入正题:“听说楚大人最近忙得很,元宵节一场大火,烧毁了东城四成的住户,外加年前雪灾,京郊也有不少农户的住处也要工部帮着修建,圣上又下了令让工部速速完工,不得搅扰民生,这其中的工程,可不轻松啊。”

楚尚德不明白王秀英想说什么,回答道:“您说的是,东城本就是瓦市、坊市聚集之处,百姓的住处本就建的密集,一场大火下来场景惨不忍睹,要修缮完成,至少也要费时一年,更何况圣上有意借此机会重新规整土地,完工之期不知要到何时。”

楚尚德说的是真话,他们工部到现在已经呈上去了至少四份重建方案,可都被乾元帝一一否决,连如何重建都没拿定主意,又何来完工之期一说。

王秀英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正是这话,要修缮东城,光是木材、砖瓦或者各色器皿的筹集都要好几个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不过,我记得东城虽然被烧的破破烂烂,但还是拆出了不少没被烧毁的器皿瓦砾等物件,这些应该存放在工部才对,到时候这些物件应该都还用得上。”

楚尚德还是没搞明白王秀英真正的目的:“那些东西现在就堆在我们工部的库房里,收回来的东西太多,到现在底下的主事都没来得及登录成册,全都胡乱堆放在一起。”

王富打了个酒嗝,插嘴道:“这些物件放着也是放着,要能倒卖出去,倒是还有点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