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节。国丧期间禁止饮宴,禁止婚丧嫁娶,官员们不敢冒着大不敬的罪名打皇室的脸,对于民间来说,禁的也就是开头的三个月。随着时日渐长,陆陆续这些规矩也就解禁了。这时代的未婚女子平时足不出户,只有有限的几天才破例可以结伴出门,上元节便是其中之一。

雨澜早就听说,今年的灯会并未完全取消,只是比往日规模小上许多,集中在东城的几个街区,由民间自发组织。这种事情,其实皇上也是知道的,不过正统皇帝虽然称不上英明神武,但性格却也比较和善,对这种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是一年一度难得的节日。等雨澜到了二门,看见门口停了一溜马车,就连五太太都出来了。

五太太的儿子取名聪哥儿,比起早夭的恩哥儿来,这个儿子健健康康,活活泼泼的,五太太出了月子也是足不出户的,整天就呆在家里寸步不离地看着儿子。

雨澜上前见礼,话题自然离不开聪哥儿,说不了几句,大太太、二太太、雨晴,包括承祖、承业、承宗、承嗣,一个接一个全都出来了。加上小厮丫鬟,门口都快站满了。雨澜今天带出来的是晓月、晓玉和袁紫三个丫头。钱妈妈主动留下来看着院子。

雨霞却是最后一个姗姗来迟,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衬着她那一副好皮囊,倒也颇有几分颜色。只是那眉眼间的风情让雨澜越看越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小三”的气质。她心里暗暗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么样的娘亲,就教导出什么样的女儿。

相互见礼时,雨霞却对她笑了笑:“好妹妹,你今天可真漂亮。今儿咱们姐妹走一路,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逍遥快活去!”语气里大有亲近之意。

连大太太都奇怪地看向雨霞。

雨澜今天还是延续了以往的风格,穿着清爽得宜,每日都是这么穿戴,却从未听见雨霞有只言片语的夸奖,雨澜暗暗奇怪,这位五姐姐难道转了性子?

事有反常必为妖,雨澜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雨霞,看看见她的眼底光芒微微闪动,雨霞到底要干什么?她心里就留意上了。

人到齐了,大太太便道:“既然人都来齐了,咱们就出发吧!”众人纷纷上了马车,今天人太多,雨澜便和雨霞、雨晴三姐妹共坐一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得杨府大门,直奔铁帽儿胡同而去,那附近的街区灯山最多,最热闹。

一路上,雨澜发现雨霞一直目光闪烁地望着她,可和她的目光一对,便有别开脸去。雨澜心中暗暗吃惊,雨霞肯定是有什么坏心眼,一会一定要提防着点儿。

很快到了铁帽儿胡同,花灯映衬之下,亮如白昼,一派火树银花的景象,虽然规模不足往年的一半,但端地是热闹非凡了。

许是这一年国丧禁得狠了,京中的人们好不容易得到了这样出门游玩的机会,全都倾巢出动,附近的几条有灯的胡同里人潮涌动,马车到了胡同口便驶不进去了。众人只好下来走路。

到处都是摆摊的,杂耍的,卖东西的,雨澜前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经历过如此有气氛的灯节,一时颇为好奇地东张西望。雨霞忽然道:“前头左拐就是京师首富沈家的宅邸,每一年他们家的灯扎得都是分外新奇,不知道今年如何,七妹妹,不如我们去看看?”

雨澜戴着帷帽,手里提着一只灯笼,闻听此言微微一笑道:“五姐姐若是感兴趣自己去便是,我跟着太太就好!”她是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跟紧了大部队,只要大家都在,那么雨霞就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施展不来。

雨霞脸色一变,微微哼了一声:“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金桔我们自己走!”说罢带着金桔左转进了另一条胡同。既然都是出来玩儿的,这一日太太们也就不拘着几位姑娘,只吩咐带好了丫鬟,一个时辰之后在胡同口停马车的地方集合。雨霞走自己的,大太太也懒得去管。

雨澜总是觉得雨霞今天晚上有事,她这一走,雨澜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不少。越往里头走人就越多,走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不知不觉地竟然和大太太等人分开了。回头一看,只见三弟弟承宗还在后头,这才心下微安。

雨澜正在暗自庆幸,忽然不知哪里涌出一股人潮,雨澜被这股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左边的胡同走去。

雨澜大吃一惊,急忙对着三个丫头叫道:“跟上我!千万不要走散了!”晓月、晓玉和袁紫都是忠心耿耿,三个人围在雨澜的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直等到众人进入了左边的这条胡同,人才渐渐少了起来。

雨澜觉得压力一松,抬眼看去,只见沈家的宅邸就在胡同中间,果然扎了好大一座灯山,各种花样十分繁复,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了许许多多的民众。雨澜目光扫视一圈,视线内没有看到雨霞,这才微微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