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安殿是晋王府的主体建筑,一般情况下银安殿是不启用的,是历代王爷用于举行重大庆典和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银安殿极为阔大,正殿里摆着十几张太师椅,坐着十几个衣着华丽的男女,一屋子侍候的宫女和太监。

本来是一片嗡嗡说话的声音,看见小夫妻两个人终于进来了,全都站了起来。雨澜浏目看过去,看见许多熟人。坐在最上首的不是别人,却是一身杏黄袍服的叶敏舒,他的身旁,端然安坐的正是自己的八妹妹太子妃雨馨。接下来的是赵王叶敏瑜,赵王妃萧云芊,延庆郡王夫妇,还有上次闹洞房的静王妃,她身边那位身穿蟒袍的四十多岁的男子应该就是静王爷了。

此外,清江郡主夫妇以及秦王叶枫齐都来了。加上一些雨澜不太熟悉的宗室人员,竟也有小二十个人。

烂船也有三磅钉,宗室虽说凋零,近枝远枝加起来,也有不少人在内。

这里头每一个人都是位高爵尊,贵重煊赫之人,就比如太子,按说他是半君,完全可以不来,可他不但来了,还带了太子妃一起,拉拢之心自是昭然若揭。

清江郡主在这一群王爷王妃面前爵位虽然不值一提,但是她辈分高,郡主之位又是先皇亲封的,又有叶邑辰和叶枫齐两位实权王爷作后盾,在宗室之中那也是极有脸面的。

叶邑辰的婚事又是她一手张罗的,这时便开口笑道:“十六弟,终于舍得把新娘子带出来给我们见一面了!可叫我们好等!得了一个这么好的新娘子就这样舍不得了?”说罢一阵爽朗的大笑。叶邑辰和雨澜迟来了两刻钟,其实是颇为失礼的。清江郡主这样说法,自然是为两人解围了。

自然就有识趣的人在一旁凑趣附和:“新娘子生得这般标志,换作是我,我也舍不得给别人见呢!”

“虽说多等了片刻,能见到这样标志的新娘子,也算没有白等!”

……

本来大家说笑一阵子,叶邑辰和雨澜再找个理由稍一搪塞,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小两口认亲来得晚了,总有些失礼,可是叶邑辰如今位高权重,红得发紫,在座众人谁愿意得罪他啊!

可就是有不上道的人。气氛正在一派河蟹,斜刺里一道刻薄的声音,像是低低地自言自语,却偏偏能让在场诸人全都听见:“到底是上不得台盘的庶女,把这么多位王爷晾在这里,连认亲都能来迟,我倒是没有听说过谁家有这样的规矩!”

雨澜不用抬头去看,一听这刻薄的声音便知道这肯定就是新晋的赵王妃萧云芊了。还是这么张扬跋扈。

在她身旁的叶敏昭几乎气炸了。来之前他就再三叮嘱萧云芊,不管以前她和雨澜有多少私仇,今天都要客客气气的,千万不能给赵王一系招祸,萧云芊答应得好好的。谁知这个蠢货一开口就把人给彻底得罪了。

若是惹怒了叶邑辰,让他转而倒向太子一系,他赵王想要夺得大宝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代价。这个蠢货!

萧云芊来前也是做好了心里建设的,不光是丈夫叶敏瑜,就是婆婆萧妃,也是再三叮嘱她不可得罪了晋王。哪知道在此见了雨澜,见她穿了一身大红底绣牡丹的刻丝长裙,珠翠满头,衣饰华丽,仪态万千,把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全都比了下去。心中便已极度的不自在。

又见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色,满脸的欢快愉悦,显然日子过得十分舒畅幸福,想到她不过是一介庶女,凭什么能嫁入王府作正妃,又深得王爷垂爱。而她虽然如愿嫁给了叶敏瑜,赵王却待她极为冷淡,日子过得极为艰难,正是见不得别人好的时候,偏又恨毒了雨澜,这时哪里还忍得住,立刻就出言讥刺。

雨澜尚未说话,雨馨已经开口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七姐姐既嫁给了十六叔,便是我们的长辈,我却不知道赵王妃出口顶撞长辈,不敬尊长,又是哪一家的规矩?”雨馨自然是无条件站在雨澜这一方的。

萧云芊说了这么一番话,心里也有些后悔。可她是最受不得激的人,听了雨馨这番话不由大怒,正要反唇相讥,就见叶敏瑜脸上青筋都已暴起,他恨不得当场给她两巴掌。不由一声低吼:“你给我闭嘴!长辈的事儿,也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这样子的当众呵斥,不异于将萧云芊的面皮当众剥了去,萧云芊一张画得十分娇媚的脸顷刻涨得通红。在叶敏瑜跟前却又不敢发作。

叶敏瑜只得上前给她收拾烂摊子。“十六叔,你侄媳妇不懂事,冲撞了十六叔十六婶,你看在侄儿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了吧!”

叶邑辰看了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她既不懂事,你便该留在府中好生调教才是,没得带了出来叫人扫兴!”

叶敏瑜答应了一声,恭敬道:“十六叔教训的是!”他对这个十六叔倒是真心的尊敬。

雨澜听得肚子里直笑,王爷半生从军,从来都是横冲直撞,最懂得就是以势压人,对着萧云芊这等不懂事的,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

萧雨芊气得几乎晕厥,便用恨恨的目光去瞪叶邑辰,叶邑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本王今日一早去给皇上谢恩,也是辰时出门!”那意思是本王去见皇上都懒得起早,皇上都不和本王计较这些,你又算是哪棵葱!

说罢再不管萧云芊的脸色,带着雨澜和众人见礼。太子在此,自然须得先去拜见:“臣叶邑辰、妾杨雨澜参见太子殿下!”

认亲还没开始便先看了这样一场大戏,太子肚子里早就乐开了花。他可不像萧云芊那样蠢,还没等两个人拜下去,便已亲自扶住了叶邑辰。“十六叔,今日孤不是什么太子,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子,咱们只叙家礼,不叙国礼,哪有叔叔给侄儿行礼的。”说什么也不让他拜下去。

雨馨也是伸手扶住了雨澜,抿嘴冲她一笑,挤眉弄眼促狭道:“十六婶今天可真漂亮!”两人原本是姐妹,这一下子忽又变成了婶婶和侄儿媳妇,这辈分可全乱了。

大庭广众之下,雨澜不好和太子妃太过随便,便用目光示意她:“你可别淘气!”

认亲礼总算开始了,丫鬟婆子们准备好了一应蒲团和茶盏,清江郡主负责给雨澜一一介绍各位长辈平辈小辈的亲戚。雨澜这才知道叶邑辰在宗室之中的地位有多高。他本就是太祖一脉唯一的血脉,血脉尊贵更甚于叶敏瑜等各位皇子,再加上驱逐突兀女真,平定西北民乱,立下不世功勋,俨然代表了皇族之中除了皇帝之外最强大的政治力量。不要说各位小辈对他恭恭敬敬,就是各位堂兄见了他也不敢摆丁点儿的兄长的架子。

叶邑辰属于皇室第二代成员,皇室第一代包括太祖在内,共有亲兄弟三人,堂兄弟七人,如今已经全部因为正常或非正常原因死亡殆尽了,如今在世的只有一位堂叔父留下的老王妃,便是静王爷的老母亲。

丫鬟太监便在老王妃面前摆上蒲团,叶邑辰和雨澜给老人家跪下磕头。老王妃如今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身子还十分硬朗,看见雨澜就十分喜欢的样子,赏了她一个大大的荷包,又拉着雨澜的手道:“真是个齐整的孩子!”转头对着叶邑辰道:“侄儿媳妇看着就是个懂事的,我知道你那脾气向来不是个好的,可不许欺负了她,若是叫侄儿媳妇受了委屈,我可要端起婶子的架子教训你!”

一旁的静王妃笑道:“娘,瞧您这多管闲事的,十六叔叔不知怎么疼新媳妇呢,用得着你来叮嘱!”众人一阵哄笑,叶邑辰对这个硕果仅存的老婶子颇为敬重,在一旁垂首听训,老婶子说什么都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