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芊总算知道萧妃想知道的是什么事了!刚才那一顿连打再下,倒是让她变得聪明了几分。顾表妹已经不能开口说话,萧云芊当下也不敢隐瞒,就把如何毒死左忠老婆的事情巨细靡遗地讲述了一遍。

萧妃听完了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口里直窜出来。抬手就给了萧云芊一巴掌。“你这个蠢妇!”要是萧云芊不是她的亲侄女,萧妃真想一把掐死她。

啪!

萧云芊不敢置信地捂着左脸,娇嫩的脸上已经多了五道鲜红的指引。她长到现在这么大,一直是别人从小捧到大的,谁敢动她一根指头。

不就杀了一个小官的妻子吗?姑妈至于这样吗?

“我只是弄死了一个小官的妻子,姑妈你何至于……”萧云芊一句话没说完,右脸又挨了一巴掌,萧妃几乎是用吼的对她说:“一个小官?你知道这个小官的背后是谁吗?是内阁,是整个文官集团!”

萧妃简直要被气死了,吐沫星子喷了萧雨芊满脸:“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一愚蠢的举动,多少人费劲多少心思才得回来的好局面,都要付诸东流了……大伯父和爹爹费了多少心思拢过来的文人,会因为这件事对萧家产生看法。而你,这样随意处置官员的妻子,以后谁还愿意跟着皇儿,为他效命……”

直把个萧云芊骂得狗血临头。萧妃骂得痛快,萧云芊却是一头雾水。以她的智商理解这么高段数的东西,是在有点强人所难。

见她满脸的迷惘,萧妃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极度失望。若是换了往常,她一定掰开揉碎了,好好为她讲解个中关系利害。

可是如今,萧妃疲惫地挥一挥手。“罢了!妻贤夫祸少,没有为皇儿选对没有把你教好,也是本宫的失职!来人……”

大姑姑立刻出列上前。萧妃道:“传我的命令,赵王妃身边侍候的女史、女官,贴身宫女太监,没有尽到劝诫之责,各打五十大板,全家发往……黑龙江为奴!”

众人听得全都一肃,这种惩罚算是极重了。

萧云芊大喊一声:“姑姑饶命,手下留情啊!都是侄女一个人的错,和她们无干呢!”她身边的宫女、女史、女官都是跟了她多年的,怎会没有感情!

萧妃冷笑道:“自顾不暇还有空替他人求情!”

“赵王妃……即日起禁足府中。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出府,不许与任何人相见!”又转头吩咐大姑姑道:“给本宫找两个严厉的嬷嬷,送去王府,好好教教王妃规矩!”

两个严厉的嬷嬷早就找好了,都是一脸别人欠她一百万的老棺材瓢子的表情,上前将已经傻掉了的萧云芊办搀扶办押解着走了下去。

大姑姑见萧妃脸色不好看,小心地问道:“娘娘,那个顾表妹怎么处置?”

萧妃恨她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拖出去乱棍打死才能消去心头这股恶气,真是她还要顾全大局。萧妃摆摆手道:“把她拖下去,交给顺天府吧!”

萧妃这边雷厉风行地发落了萧云芊和顾表妹,这件事已经以光速传播开来。朝堂上下一片沸沸扬扬。本来不是很大的一件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萧家、赵王和整个文官集团的对抗。

这种借势使力的手法精妙绝伦,绝对是顶尖的政治老手才能信手拈来。

宗人府是叶邑辰的地盘,这件事最后是个什么结论,很大程度上要看叶邑辰的态度。当天晚上萧宗昌就到王府求见叶邑辰。

叶邑辰已经吃完了晚饭,正要和雨澜一块儿去做有爱的床上运动。听完了门房的禀报,不由微微一笑;“这个老狐狸终于来了!”

雨澜见他嘴角微翘,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心里就替萧宗昌点上了一根蜡烛。

叶邑辰在她脸蛋上亲了亲:“早点睡吧,和这个老狐狸打交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呢!”

雨澜乖巧地点点头,亲自起身帮他换上待客的衣服,又把他送出门去。

萧宗昌和叶邑辰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后来雨澜听到目击者说萧宗昌临走的时候脚步虚浮,脸色铁青,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相反叶邑辰回到正院却是神清气爽,脸上带着一种害人之后的得意洋洋。雨澜一直坚持着等他回来,一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萧宗昌那里站了不少便宜。

叶邑辰兴致勃勃地和雨澜敦伦一番,夫妻俩这才睡下。

第二天叶邑辰就派了一个正六品的主事跟着顺天府尹张全办案。张全是正三品大员,正六品对正三品,打酱油的意味十分明显。

张全也是叫苦不迭。这烫手的山芋最后交到了他的手里。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轻轻不得,重重不得。

太轻了士林不满意,这些人贪生怕死,贪财好色,最喜欢干的就是动动笔杆子骂人,有时候连皇帝都顶不住,他要是不把这些大爷伺候爽了,可以想见不远的将来,弹劾他的奏折能把御案压垮了。

太重了显然也不合适,若是真将萧云芊绳之以法,那赵王的脸面往哪搁,皇家的脸面往哪搁?

愁得张全张大人几夜没合眼,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脑袋的白发都多了不少!

萧宗昌一再面授机宜,他倒是也有两把刷子,抱定了一个托字,想着待众人抱打不平的热情劲冷却下来,这个案子也就好处置了。

哪知道士人们也不傻,纷纷上书要求尽快破案,皇上顶不住,只得下旨责令宗人府和顺天府限期破案,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张全只得顶着雷往上冲,将顾表妹判了个斩立决,又从赵王府拉出一个萧云芊的贴身宫女顶缸。

不管怎么样,萧云芊都是必须要摘出来的,否则不光是萧家,就连赵王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这个判决结果一出来,士林之中骂声一片,内阁也众位阁老也纷纷表示不满。

蒙谁呢?谁不懂得这其中的猫腻啊。其实众人也没有真的想叫赵王妃去给左忠的老婆赔罪。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都是骗骗小老百姓的,但就这么轻易地揭过去肯定也是不行的。

总要给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说法大家才会满意。

趁着这个时间,几名太子系的言官联名上疏,参吏部尚书萧宗昌、靖海侯萧宗盛以权谋私、治家不严、结党不轨等十二大罪。

皇帝命令有司衙门严查。

这一番下来,着实牵扯了许多人进来。萧宗昌和萧宗盛聚集萧党的骨干在密室中商量了几天,都觉得应该暂避锋芒。

倒不是说凭借萧家的权势还斗不过几个御史,只是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萧家若是明火执仗地对着干,无疑就是和整个士林对抗。

日后赵王当了皇帝,还要仰仗着这帮人治理国家呢。

当然,结党营私,弄权舞弊这种大罪是不会认的,萧家宗族繁盛,子弟众多,嫡枝旁枝里都有许多不肖子弟,交出几个来熄一熄众人的怒火,也算是帮助萧家整顿一下宗族内部了。

几番博弈下来的结果是:萧云芊圣旨申斥;萧云芊之父萧三老爷降三级留用(完全是受了女儿的牵连),萧氏不肖子弟甲乙丙丁流徙西南三千里;ABCD罚没大半家产……

吏部尚书萧宗昌、靖海侯萧宗盛治家不严,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

最后一个受牵连的是赵王叶敏瑜,他在提调长江沿岸军务,防止蜀汉兴兵,干得好好的,皇上忽然一纸调令将他掉了回来,巡江总督一职也由兵部左侍郎冯观接任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文官终于满意了。

雨澜看完了邸报却是吃惊不小。没想到萧云芊一时心血来潮,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但萧家受到了牵连,连叶敏瑜都没跑得了。

她对古代的官场有了新的认识!

此时已经到了年底,马上就要过年,府里的月例、过年的钱要发,丫鬟、婆子们过年的新衣裳也要做,更重要的还是和宗室以及武将家里的走礼,雨澜也是一天到晚的忙。

天已经很冷了。雨澜在现代的时候也在北京住过几年,可是古代的京师比北京可要冷得多了。一到了冬天她就猫在屋子里躲着,屋子里烧了地龙,门上挂着的面帘子也是加厚的。

叶邑辰一进屋,就觉得全身一暖,屋子里的摆设十分雅致温馨,都是雨澜一点点慢慢添置的。当然其间也是问过叶邑辰的,叶邑辰对这些没有什么讲究,只对她说:“你看着办就是了。”

雨澜看见叶邑辰回来,放下手里的邸报迎了上去:“王爷回来了?”

叶邑辰一边叫两个小丫头进来帮他换衣服,一边道:“快过年了,衙门里事儿不多,就早些回来了!”

不一会儿叶邑辰换了一身宝蓝色的箭袖出来了。挨着雨澜坐在榻上,伸出一只胳膊很自然地揽着她的肩膀问:“在看什么呢?”

雨澜便把邸报拿给他看。叶邑辰笑着说:“又在偷看我的邸报!”虽然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不悦。

雨澜虽然受宠,但是做事却极有分寸,若是叶邑辰没有首肯,她也绝不会私自看他的邸报的。

雨澜道:“没想到户科给事中左忠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员,竟然翻起了这么大的风浪!连赵王都被牵连到了!”

这事一开始还是叶邑辰在背后推动的,怎会不知道得清楚,笑道:“官场就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说着,有丫头进来回报:“大少爷来了。”

棉帘子一掀,叶敏文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一头小棕熊,在奶妈的陪伴下走了进来。雨澜怕他冻着,里三层外三层叫丫鬟们给他套了好几件衣服。叶敏文行动笨笨的,却是跑着进来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父王、母妃!”

叶敏文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哄。雨澜和他相处了两个月,日日嘘寒问暖,丫头婆子但凡有丝毫怠慢,就立刻发落了出去。她不像祈氏一样,将叶敏文捧在手心里供着,而是拿他当成自己的前世堂哥家的小侄子对待(没办法当成亲儿子),该疼疼,该哄哄,该骂骂!

关键是雨澜陪着他一起玩儿。

没多久叶敏文就改口管她叫上“母妃”了!

雨澜极有自豪感!

姐攻克了世界性难题!谁说后妈不好当!

其实想和孩子交好很简单,前提是你别拿他当外人。像祈氏那样,叶敏文长大了未必就和她亲近——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和叶敏文摆在了不同的地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