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邑辰何等精明厉害的人物,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有什么事你尽管和我说,再没有不为你办到的!”

这颗定心丸吃下去,雨澜却依旧苍白着脸色不说话。只是抓住他手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叶邑辰以为她难受得说不出话了,心中更是怜惜,只觉得眼前女子为了给他生孩子才受这么多罪,必须要好好善待!白氏怀着叶敏文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不知道女人怀孕生孩子竟是这般辛苦。

他挥挥手,钱妈妈带着一众下人全都退了下去。叶邑辰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似的说:“我就在你的身边!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有力气了,你再把你想说的话告诉我!”

对叶敏文他都没有这样哄过!

他的声线温柔中透着一股惑人的磁性,拍打她后背的那只手也是不轻不重的,力度刚刚好,有他在身边相陪,雨澜那颗暴躁不安的心慢慢地就沉静了下来。

她是真的累了,精疲力竭,很快便睡了过去。

叶邑辰直到看她真的睡着了,才悄悄出了里间,一出房间他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来到一侧的小厅里,叫人将钱妈妈、晓月晓玉和太子妃送来的两个近身侍候的妈妈,一位张妈妈一位李妈妈,全都叫了进来。

众人在地上跪了一溜。

叶邑辰平日是不怎么管雨澜屋里的事的。这也是男主人对女主人权力尊重的一种表现。

叶邑辰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他久居上位,对着雨澜当然是威势不显,今天拿出气势来,众人都觉得脊背发凉。

他在上头不说话,空气就像结了冰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邑辰冷冷地问道。“昨天才请了大夫来诊脉,怎么今天就吐得这么厉害?可是你等侍候的不精心?”

晓月和晓玉就想起当初雨澜得了个小感冒,俩人就被叶邑辰拖出去打了十板子。这位主子可不是和你讲理的人。

叶邑辰问张妈妈和李妈妈:“王妃是不是动了胎气?”他一回来就派人去请白大夫了。白大夫过了十五就早早被叶邑辰拘回了府里,现在就在外院时刻听候传唤呢。

张妈妈和李妈妈是懂得一点医术的,两人抬头看一眼叶邑辰,见王爷面沉似水,都忍不住打了突:“是……是有一点儿!”

叶邑辰的脸色立刻黑了几分。李妈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问题不大,好好养着,用不了几日便可大安,也不必喝药的。”

叶邑辰指了指晓月:“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来说!”他知道晓月能说会道,又是雨澜的心腹,雨澜的事情她基本没有不知道的,便指了指她。

晓月暗暗叫苦,王妃就是见了见二太太和五太太,又和两个小蹄子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就动了胎气?

不敢不说,竹筒倒豆子般把什么都说了。

叶邑辰听完了沉思有顷,心里已经隐约有数了。他对身边的一个小厮吩咐:“你去门房传个话,就说是本王的命令,王妃如今有孕在身,怀相不好,不论谁来,都一律给本王挡回去!”这是连二太太和五太太都迁怒了。

晓月有心为二太太五太太分辩几句,这两位太太肯定是不会害雨澜的。张张嘴却没敢说出去。

叶邑辰有冷冷扫视了众人一圈:“本该拖出去打你们一顿板子,如今是用人之际就先给你们记着。王妃这一胎若是平安生下来,本王自然重重赏赐你们,若是王妃有个好歹——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活命!”

众人一起回答:“定然尽心竭力照顾王妃!”

叶邑辰这才起身离开小厅,外书房还有几位朝中重臣等着他呢,马总管三催四请,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晓凤和晓莺回到自己位于后罩房的住处,两个人因为是雨澜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居住条件非常好,每个人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还有小丫鬟侍候她们。

晓凤直接拉着晓莺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晓凤别看比晓莺大一岁,可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晓莺拿主意。晓莺长得比她漂亮,人也比她聪明灵活,所以晓凤有什么事情也都听她的。

晓莺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冷哼了一声:“这个妒妇,竟想用外头一个管事就打发了咱们,以前不过就是个不得宠的庶女,看见咱们都还要摇尾乞怜呢!现在倒是摆起王妃的架子了!我呸!我就不想相信她不知道太太把咱们给了她,是想叫咱们来侍候王爷的!”

晓凤吓得跳了起来,伸手去捂她的嘴:“噤声!噤声!”总算将晓莺的下边更难听的话给堵了回去,晓凤已经吓得一头冷汗了:“你要命不要了!咱们在背后嘀咕王妃的话都已经被她知道了,你再这样没轻没重的,叫王妃逮住了,直接把你卖了!你还想侍候王爷?!”

晓莺想了想也觉得心惊,她们也不是傻的,抱怨王妃那种话自然不会跟谁都随便说的,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还是嘴硬道:“我就不相信,她能不看太太的面子,就这样随便处置了咱们!我现在就要回去见太太,把这件事告诉她,叫太太来给咱们做主!”

晓凤冷笑道:“没有王妃的对牌,你出得了王府一步吗?或者你和外院哪个人相熟,他能冒着得罪王妃的危险,给你去杨家传信?”

晓莺被说得哑口无言!

晓凤又道:“你也不想想,就是咱们把话传出去了。太太还能真管的了王妃吗?”

晓莺叫道:“太太是她的嫡母!”

“可她是王妃!”晓凤道:“太太见了王妃也要行国礼的!一般的人家或许嫡母可以教训出嫁的庶女,可是若王妃真的摆起了架子,太太能拿她怎么样?”

晓凤在炕沿上坐下,想了又想,缓缓道:“其实……今天王妃给咱们的条件很好了。找个家境殷实的掌柜或者管事,风风光光嫁出去做正头娘子,还有三百两的陪嫁!出去了,咱们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过得好要好!”

晓莺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激动地道:“你不是被她给说动了吧,如今王府内宅空虚,正是咱们的好机会啊!”

晓凤苦笑道:“好机会是好机会!那也得王爷愿意!咱们在正院这么久了,见王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可曾见着王爷对咱们正眼瞧过一眼?”

晓莺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个还真没有!

“何况咱们两个就算真有几分颜色,可能和王妃比肩?论容貌,论才情,咱们远不及王妃的万一,就算王妃真的把咱们给了王爷,咱们也未能够得宠啊!”

晓莺被气坏了。“你怎么老说这些丧气话!要嫁你嫁,我是肯定不会嫁到外头去的,就算再是正头娘子,又怎么比得了这王府里的万一!”富贵荣华迷人眼,她是准备要在者一棵树上吊死了!

刚才那一番话,与其是说给晓莺听,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晓凤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要听从王妃的安排了,她呼出一口气道:“我是打定主意要嫁出去了,我劝你也多思量思量,单看王妃这么快就把王府捏在手心里,又把王爷的心完完全全拢住,甚至连大少爷也惟命是从,就知道王妃不是个简单的!咱们还是少惹她为妙,免得吃不到鱼,还惹得一身腥!”

晓莺道:“不管怎么样,我是总要试一试的,若不试一试就这般放弃了,叫我怎能甘心!”

晓凤摇头叹气。

雨澜一觉醒来,觉得身子舒服了许多,精神也好了很多。外头的白大夫已经在偏厅里等了半天了,因为雨澜睡了,不敢打扰。雨澜一醒过来,钱妈妈就引着他到了内室。

白大夫给雨澜诊了脉,开了一副方子,叮嘱道:“王妃怀着子嗣呢,切不可多思多虑,忧思过多……”

雨澜吃了一惊,伸手去摸肚子:“白大夫,可是我肚子里的胎儿有什么不好?”语气已经十分焦急。深悔自己不该沉不住气,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她怎么活!

白大夫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动了一点儿胎气,卧床休息,几日便好了!王妃不必担心。”

又安慰雨澜几句,雨澜这才放心下来。白大夫到偏厅里开了一个保胎的方子,这才告辞出去。

不大一会儿叶邑辰便派人来问。雨澜将叶邑辰的小厮承影叫进来问:“外院都有哪几位大人在?”

承影跪在地上,口齿伶俐地回道:“有户部尚书李大人、兵部尚书项大人、工部尚书左大人、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大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沐大人……”报了一大串的名字,雨澜一听这些头衔就知道王爷要商议的事情十分紧要。

刚才自己闹了一场,害得他中途停场,回来一趟,可别误了他的大事。雨澜深感有些内疚,不该控制不住情绪,一方面影响了胎儿,一方面又叫叶邑辰在大臣们面前难做。

她便道:“你回去和王爷说一声,我刚看了大夫,一切安好,教他不必挂念,看着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一会儿叫厨房准备席面送到前面去,王爷就不必和我回来一起用饭了。叫他安心在前面办差就是了!”

承影一一答应着,磕了个头出去。

叶邑辰在书房中和众位大臣正商议着修葺长城的事情,长城是北部屏障,却年久失修,如今蜀汉蠢蠢欲动,南边战事将起,北边少数民族若是趁机打过来,大楚腹背受敌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修长城要劳力要银子,这件事就十分难办。皇上叫叶邑辰领着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工部、户部及早商议出一个方案来,结果叶邑辰带领众人议到一半就跑回内宅去安抚媳妇去了。

等他回来,就看见各位大人一个一个脸上都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分精彩。叶邑辰给人的形象一向是冷淡自持,感情很少外露,众人在他手下讨生活全都战战兢兢的,叶邑辰这个举动让众大人觉得他一下子又了人情味,和众凡夫俗子之间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了。

众人在里间商议,承影到外头打了个转,叶邑辰便看见他了。他找了个借口出来,问了几句,听承影说雨澜气色好了很多,承影回来之前先见了白大夫,白大夫也说雨澜问题不大。他又把雨澜那番话原原本本和叶邑辰学了一遍。叶邑辰这才约略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