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听得一喜,陈嘉已经吩咐小韩子用湿毛巾小心清除了叶敏昭眼耳口鼻中的烟灰,又冷水浸湿的毛巾给叶敏昭敷面。

片刻功夫,叶敏昭果然幽幽醒来:“父皇、母妃!”

叶敏昭气息微弱,眼神却是清明。

慧妃见儿子醒了过来,喜不自胜,连忙问道:“皇儿,你觉得怎么样?”

叶敏昭虚弱地动了动脑袋道:“儿子没事儿,马芳怎么样了?若不是马芳他们舍命相救,儿子现在早就魂归地府了。”他凭着一股子锐气冲进了景阳宫慧妃居住的暖阁,进去之后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一看屋子之中并无尸体,他就知道慧妃定然是安全逃了出来。这个时候马芳也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马芳等人正要护着叶敏昭冲出去,结果屋顶的房梁掉了下来,从外面将门死死顶住,他们花费了无数力气也无法从里面将房门打开。

眼看着大火烧了过来,马芳带着侍卫们冒死保护叶敏昭,阻止火势蔓延,为叶敏昭争取时间。

他们都明白,想要获救,必须有人从外面将横梁移开,打开暖阁的门。

这些亲卫都是马芳亲自挑选出来的,对叶敏昭忠心耿耿,叶敏昭为人虽然心思深沉,但是却如同母亲一般颇会收揽人心,赏赐亲卫从来都是重赏,施恩极重,不但对亲卫们极好,就是亲卫的家人们,也都照顾得极为妥帖。

所以亲卫们人人肯为他效死命,才终于撑到了方毅勇带人救援的一刻。

正统握住叶敏昭的一只手,他却是不知道马芳是谁。慧妃知道叶敏昭的心思:“马芳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也已经被兵士们救了出来。剩下几个死在火场里的侍卫,本宫会好好抚恤他们家人的,你不必担心。”

陈嘉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娘娘,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是不是先找个地方把小王爷安顿下来,叫太医好好诊治了,再回皇上和娘娘的话。”叶敏昭在火场里呆了那么长时间,生生被烟气熏得晕了过去,现在当真是气若游丝。

皇上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立刻叫人抬了暖轿过来,亲自将叶敏昭送进了乾清宫的东暖阁。

亲卫们保护得力,叶敏昭并未受到严重的烧伤,太医院的院正到了乾清宫之后,给他开了一张治疗火伤的药方,一张补气宁神的药方,又嘱咐他卧床修养就回去了。

慧妃见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颗提着老高的心才放了回来。等叶敏昭吃了药,又睡了一觉,慧妃才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跑到了暖阁里去了。

叶敏昭就将他抓住一个小太监询问,小太监告诉他慧妃还被困在火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慧妃听了之后目光微沉:“这人怕是故意诱导你前去救我的!”

叶敏昭缓缓点了点头,那个小太监平日里在景阳宫洒扫,地位低下,并不招人注意,但是却也跟他混了个脸熟。叶敏昭找人问话,自然要挑个熟悉的。这一点,恐怕是被人算准了的。

他仔细想想也明白了小太监怕是故意诱导他冲进去的。仔细想想,偏偏那小太监说话模凌两可的,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全是类似于“可能也许”这样的语气,可是那种情况之下,叶敏昭急怒攻心,自然也就无从分辨真假,从而上了人家的大当!

叶敏昭脸上露出浓重的恨意:“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哪个害得我,我都会教他付出十倍的代价偿还!”

慧妃想起那个救了她一命的宫女,从景阳宫逃出来之后,慧妃曾叫人四处查找她的踪影,可是却全无消息。这个宫女,会不会也是受人指使的呢。

她将这件事和儿子一商量,两人目光一对,同时想起叶邑辰来。

叶敏昭目光之中闪过丝丝缕缕的怒火,狠狠在榻上锤了一拳:“一定是他干的!他竟然敢拿母妃来威胁本王!”

慧妃也是面色凝重,她缓缓道:“就算是他干的,他毕竟也没有赶尽杀绝!”这些年她在旁边冷眼旁观,知道叶邑辰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的报复手段这般狠辣,直接一把火把景阳宫给烧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就说过,叫你不要去惹他,你偏偏不肯听我的。”慧妃心里很清楚,叶邑辰这次肯放过她,不是因为他心肠软,而是因为她和叶敏昭对于他未来的大业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叶敏昭嘴唇紧抿,眼眸微垂,没有说话。

慧妃知道他对叶邑辰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解的开的,便也不在这个时候劝解,只道:“既然涉及到了他,这件事就悄悄地查吧,不要把动静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沉默了片刻,叶敏昭问:“那内务府的案子?”

慧妃就叹了一口气:“既然他的目标不在内务府,他应该也会适时收手的。现在太子和赵王党争激烈,朝中局势本来就复杂多变,若是再把这件事情闹大,恐怕连他也无法控制局面。何况得罪了那么多官员,对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好处!”

慧妃这般说法,叶敏昭是赞同的。

这场大火一直烧了整整一夜才被扑灭,景阳宫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宫里侍候的太监宫女也烧死了不少,可谓损失惨重。

景阳宫重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慧妃和叶敏昭长期住在乾清宫又显然不大合适,皇帝便派人将西六宫中的启祥宫简单整饰了一番,叫母子两个搬了过去。

皇帝又赐了不少金银物件珠宝给慧妃。慧妃这才重新有了立足之地。慧妃惊吓过度,休养了几天,便能起来理事了。叶敏昭却不得不在床上多躺几天。

宫里总算是风平浪静了。皇后和萧妃都亲自过来瞧过慧妃,慧妃的家当都被一把火烧完了,皇后和萧妃也都赏了不少衣料首饰甚至是金银珠宝。

各路宗室皇亲纷纷前来探望叶敏昭,叶邑辰自己没有来,却派了马大总管带着两株百年野山参来看叶敏昭。

马大总管猴精猴精的,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态度十分恭敬谦卑,一口一个“小王爷”叫着,直说:“咱们王爷听说宫里走水烧了景阳宫,担心得茶饭不思,好容易得了两颗野生的百年老山参,本来是要留着给王妃和大少爷补身子的,听说您受了烧伤,立刻就叫小的带来送给您!咱家王爷说了,听说那把火烧得厉害,整个景阳宫都被夷为平地,您这里要是缺点儿什么,尽管开口,都是嫡亲的叔侄,不用和咱们王爷客气!”

叶敏昭气的五内如焚,七窍生烟。他自己就管着内务府,什么好东西没有,用得着去向晋王府讨要?

有心冲着马总管发火,可他只是一个奴才,和他发火未免太掉份,况且马福处处礼数周全,没有半点不敬的地方。

叶敏昭只好把这股怒气压在心底。待马福走了,叶敏昭当即召了小韩子进来,指着放在几上的两个锦盒恶狠狠道:“把这两颗人参给本王丢出去,喂狗!”

小韩子仔细打开一看,是两棵极大极完整的野山参,他也是在宫里呆久了的人了,对这些东西也是识货的,有道是“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两颗人参怕不有七八两重,价值之高,简直不可估量。

所以小韩子听完了叶敏昭的吩咐,当即愣了:“小王爷,这……”这是不是有点太暴殄天物了。

叶敏昭正生着气呢,见状更气不打一处来,抓起矮几上的茶碗扔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道:“狗奴才,还不快去,难道你要本王亲自去处理不成?”

叶敏昭年纪大了,越发变得心机深沉起来,就算心中有气也轻易不会叫人看出来。小韩子已经很少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他不敢耽误,拿起两个锦盒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出了偏殿的门他就开始发愁,这么贵重的两颗人参,该怎么喂狗?

叶敏昭的脾气,他吩咐什么,做奴才的就得去做什么,而且不能打一点折扣,叶敏昭叫他拿人参喂狗,他就得想办法把这两颗人参真的喂到狗肚子里。叶敏昭最恨的就是奴才欺瞒主子,所以这两颗人参虽然贵重,他却不敢起丝毫贪心。

慧妃私下里查了查景阳宫失火的事件,纵火之人做得十分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慧妃心知肚明叶邑辰在宫里也有暗桩,也是她一时大意,将太多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叶敏昭身上,才让叶邑辰有机可趁。

至于那个提醒过她的宫女和引诱叶敏昭进入火场的小太监,更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不见人影。慧妃并不奇怪,若是她能轻易将这两个人找出来,她才要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