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开始还以为他父亲只是开个玩笑,应该还有转弯的余地,然而接下来,当他看到秦皓真的毫不留情,没有一丝犹豫地直接拿出族谱中记载着有关自己的那几片竹简,向他扬了扬,然后用手折断,并且愤怒地丢在他面前。

秦心就知道,他父亲这一次应该是认真的,而且,可以看得出来。他父亲是早有准备,真的想要把他逐出秦家。

“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父子!你自己自生自灭!”

在分封制与宗法制的时代,离开了家族,就如同无根之萍。

其实为什么秦心一个现代人,去哪里不能飞黄腾达,仍然要依靠家族而存?

那是因为,现在还是一个类似于吃大锅饭的时代,所有生产资料共享,所有劳动成果也共享。

要是脱离了家族,秦心能在这个时代自己养活自己么?

可能那些个野外生存达人可以,但秦心不行。

而且,假如可以有个安乐窝给你,你为什么还要去睡草地,蚊虫又多。

离开了家族,秦心将有可能出现食不果腹,只能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病了也不会有人过问他的情况,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他收尸。虽说,秦心也可以去投奔其他的家族和其他的人,但有一点不得不说的是,他的身份优势就没有了。到时候,别人看他野人一个,而且还没‘身份证’,分分钟就把他抓起来充当奴隶。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奴隶还是很值钱的,五十个朋朋贝吧,甚至比百亩地还贵,这主要是因为,土地在当今统治者看来,还有大片大片,根本开发不完,然而奴隶呢,多一个奴隶就是多产出几口人的饭。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秦心没想到的是,秦皓最终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其实,秦心对于夺嫡什么的,根本半点兴趣都没有,要是秦锋想要,那拿去便是了,秦心只求能有个栖身之地,平常能吃饱穿暖,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终究还是没能实现。

而秦皓要把秦心逐出了秦家,最开心高兴的,莫过于谢氏母子。

之前谢氏还很担心,秦皓会不会做什么手脚,一点都不像是要把秦心逐出秦家的样子,不过看到突然认真起来,就连她这个枕边人看了都有点害怕的秦皓的威严一面之后,就凭秦皓那严厉威严的态度,谢氏就知道,秦皓这一次绝对是来真的。虽然找的理由是牵强、蹩脚跟不讲理了一点,但只要秦心能够从自己眼前消失,谢氏也不会真的去深究,秦皓用的是什么理由。

看到秦心跪在那里,想解释不能解释,百口莫辩,谢氏别提多高兴。

秦心被逐出了秦家,那么以后秦家就是她大儿子秦锋的了!

事实上,秦皓在把秦心绝情地驱出家族的时候,他自己心里也是在滴着血。

秦心绝对是他最为看重的人,可一旦他真的把嫡长子的位置交给秦心,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就是兄弟不和。而且以谢氏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秦皓有问过他很尊敬的年长智者,他问智者,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办?

智者告诉他:兄弟不和家遭难。这种情况,如果真的无法调解了,那就只能狠心地舍弃一个。

秦皓又问:“那我该舍弃哪一个?无论舍弃哪一个,都如同割我心头之肉。”而且为人父,他如何能下那么狠心。

然后智者便告诉秦皓:“舍弃,并不等于完全放弃。你可以给他安排好一条更好的出路。”

秦皓便道:“路在何方?”

最后智者将秦家东南有郑家,你跟郑家当代家主郑河年轻时不还是相识的挚友吗,郑家上代、上上代,虽子女无数,然每代皆是单传,到了这一代,郑家更惨,无后矣,唯有女,及笄又三年,仍待字闺中,就是不出嫁,别家女,及笄就出嫁了,为什么?智者问秦皓。

因为已经多年不见了,所以秦皓也是不清楚。

智者道:“是他找不到人去当上门女婿啊。”

智者评价郑河道,河就是那种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可内心却是极其挑剔之人,不过本性其实也不坏。

智者道:“如果是你,你既是他旧友,你那儿子又高挑秀雅、风度翩翩,聪慧过人、颇有急智,郑河肯定能看上。你要是把你那儿子送到郑河那里去,不但能够解决家庭和睦的问题,说不定,还能凭空壮大秦家的实力。你的两个儿子现在不和,只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才反目成仇,现在利益分配不均解决了,只要稍加导引,未尝不能重归和睦,只是……”

是的!智者又道:“只是……这么做也不是完全没有缺陷的,那就要看你那儿子的胸襟了。毕竟那是要去当赘婿,身份地位肯定是无法平等的,要是你送去的是一位睚眦必报的,两家未来只会更加危险,不过相隔数百里,大概也不会影响到谁。”

秦皓听完了智者的话,茅塞顿开。

最后,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虽然秦皓对谢氏的喋喋不休不喜,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秦锋有其母谢氏,有其弟秦波,肯定是不能把秦锋送出去的,无益。那就只能把秦心送出去,秦皓已经计划好了,待他宣布把秦心驱出家谱后,郑河立刻就接手秦心。

虽然秦心会因为成为别人家的赘婿,而地位有所下降,但至少,今后的生活无忧矣。这总好过他直接把秦心赶出家门去当野人,也好过,他把秦心留在家里,引致兄弟不和家遭难。

秦皓看似狠心,然而,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秦皓希望秦心能够体谅他的苦心,而秦皓也认为,秦心必然能够体谅他的苦心。

秦皓说完话,然后便看到秦心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心才终于说话,但语气中多多少少带着一丝丝的认命。

“父亲!您真的要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