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贵嫔哭上庆福宫, 孝慧太后也不好置之不理。

满宫里的人都等着何贵嫔出来后的反应。

有些心肠歹毒的人想着, 要是触怒太后, 太后赏那卑贱歌姬一杯鸩酒才痛快。

但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何贵嫔碰了一鼻子灰,被太后申斥为善妒, 灰溜溜地回去抄写佛经去了。

谢太后心里明镜似的,何贵嫔是通过谁的授意来的。

不过那人为了‘贤’的名头, 不肯亲自出面, 所以通过她人之口前来告状。

皇上一向不喜后宫,至今无后,这回好不容易有了宠爱的人, 先甭管什么香的臭的,亲近女色反倒是好事,她这时候跳出来阻止, 未免自己找不痛快。

有些多事的言官,说不得会觉得她有私心。

自从皇上数年前下达了言官特赦的圣旨,很是培养了自己的心腹,在朝堂上说一不二。

妥星子息繁盛, 孝慧太后也私下里想过一些旁的什么。

皇上久无后嗣, 太后偏宠幼子,有乱国之基, 曾有多事言官借此攻讦。

孝慧太后每每想起此事,莫名有些心虚之感。

总之, 太后不出头, 后宫中人再不情愿, 也多了一位婕妤主子。

贤妃和丽妃掌管宫务,终究不是皇后。

几是所有人都以为妙常要在后宫中耀武扬威。

哪曾想,揽月阁却大门紧闭,不与外人来往,所有想要探测的人均不得入门,只有皇上时时都去那里。

众人对妙常的意见更大了。

前朝后宫关联甚密,妙常其名也被文武官员们得知。

原雄不管怎么逃避,周围人议论的都是圣上新宠,不知闺阁中有何手段,竟然勾得皇上一夜之后封她为婕妤。

听的越多,原雄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

除了清菡,没人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妙常也不想整日困在揽月阁里。

皇上派人遍寻京周,终于找到了一位特殊的手艺人。

此人眼盲,半聋,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本领,名为林恨水。

在未出事之前,他是京中最具前途的画师,经常给达官贵人作画用以维持生计,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林恨水突生怪病,眼睛渐渐失明,再也不能作画了。

但林恨水并未一蹶不振,反而另辟蹊径,寻了其它活计谋生,靠触觉和嗅觉学了医术,小有所成。

他会给人洗刺青。

妥曜便派人找了他来,亲自盘问。

揽月阁中并无第四人。

妙常第一次在陌生男子面前宽衣解带,难免不自在。

妥曜心中更是不情愿,可为了妙常今后,还是不得不如此。

林恨水用手指在妙常后腰处摸索数下,皱起了眉头。

“林先生,拙荆身上的纹身可否全数除干净?”妥曜问道。

林恨水侧头倾听,旋即沉吟片刻,“夫人身上的纹身已成疤瘌,是不可能全无痕迹的。”

妥曜心下一沉。

“但在下能将上面颜色尽数洗掉,旁人若是看了,大多会以为是贵夫人以前受过伤,轻易不会想成是刺青的。”

女子身上纹有刺青,有些是因崇拜,信仰,吉祥等等,但大多是因为家中父兄获罪,身上所留下屈辱的证明。

林恨水心中奇怪,这位夫人身上的似乎与所有都不相符。

妥曜凑近林恨水耳边,冷冽道:“先生能否保守秘密?”

林恨水浑身一僵,“这是自然,否则在下早就没命了。”

“那先生可否将那图案准确画出?”

林恨水掌心冒汗,觉得自己仿佛卷入了天大的阴谋中。

他虽然眼盲半聋,但来到此地后就发觉,这家人的院子未免太大了些。

这代表着一种规格。

林恨水不敢再想下去,知道的越少,才越能保命。

“请让在下再仔细诊查一番。”

“先生请。”

妙常后腰处的刺青范围不大,图形怪异,但对画技要求并不高。

可林恨水的眉头却愈加蹙紧。

“先生,可有什么问题?”

林恨水硬着头皮答,“夫人身上的图案恐怕不止一个。”

“愿闻其详。”

说到擅长之事,林恨水侃侃而谈,“在下触觉敏感,刚才感觉到贵夫人身上刺青有些层次……”

“但在下愿意一试,要是以前,怕是不成,因为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妙常浑身不自在,只想快些结束,“先生,要多久才能好?”

林恨水乍听到一清澈悦耳声音响起,耳根发红,喃喃开口,“要是画,今天便能成,就是害怕唐突了夫人。”

妥曜看不惯他这样子,“洗掉那刺青呢?”

林恨水小心道:“洗掉刺青,在下还要回去做些准备,怕是得有三五次才能成。”

“而且,刺青洗掉定是要遭大罪的,无比疼痛,夫人娇贵,不知能不能?”

“洗掉它。”妙常截住话头,斩钉截铁道。

妙常不想让这烙印跟着自己一辈子,这些年,时时小心防守,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