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的事,诸多人都觉得头痛,只记得那婆子因拉来了一只疯猴子,挠了几个婢子,被惊吓的娘子赶出去了。

一件小事,不提也罢。

真正紧要的是,不久,齐老爷的姑母就是

六十大寿。齐家上下,都要赶回江南老家,去给她老人家做寿。

为了准备这一趟远行,合府上下都忙了个底朝天。

林氏照例是不大理事的。

于是,上头的兄弟忙外,又有长姊齐芷主持一些内家的事务,下面的妹妹则是各有各的规矩打算,忙着打探准备宗族中同辈长辈的消息,以备露脸。

只有齐萱是个闲人。

一大早,她数了数日子,又不情愿地整妆,挑捡素净的衣裳。

这是到了去向林氏请安的时候了。

林氏是年轻的继母,最怕人家说闲话。

因此大多时候,便不同几个非亲生的嫡庶男孩子接触。

连几个嫡庶的女孩子,她都说了不必日日请安,因此也不常召唤。

也是有几个庶出的娘子心里计算多,常爱去毕恭毕敬。

林氏就咳几声,捂着嘴,静静着面容,看得她们难堪了,才轻轻一句不必。

若有不改的,她也不理,任你站到腿痛腰酸,她自己却喃喃在案几旁近乎忧郁地读着诗。

林氏就是这样的人,她偏静,又偏冷,但就是轻轻地说话,轻轻地行动,像一叶飘飘着未落地的枯叶。

文弱、哀静。

然而凉起人来,这副轻,与这副静,恰叫人心凉的很。

齐萱一边向她的院落走,一边想:好一副臭脾气。

如果只是这种凉,只是这种文弱与哀静,齐萱不怕她。

然而齐萱怕的是林氏那静静垂着不动的长睫,偶尔自诗文、自虚空移开后,会在看到齐萱时投射出一点软软的狂热。

哀默而静中的狂热。

齐萱觉得可怕。

就是在这种偶泻的狂热里,林氏会支走许多人,拉着齐萱的手,凝视着齐萱的眼,忽然笑说:“多美呵,多美呵。”

“爱得我恨不能挖出来。”

齐家上下都说她和林氏的关系最好。

这样静弱而郁然如轻轻落叶的林氏,不喜欢也不大愿见更多人,就定时会见齐萱。

不过齐萱自小就宁愿把这份殊荣让给别的任何一个。

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氏要见她,愿意见她。

她恨不得林氏就像是个正常的恶毒继母。

她甚至怀疑为什么她那号称是个正经人的爹要娶这样的女人。

这不是一个时人眼中健康的,能管家的,有生命之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