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郡公坐下给自己斟一杯茶,浅浅呷了口道,“道长近来安好?”

秦老太爷却没像往日一样对他别有试探的话爱理不理,“修道之人,十年如一日,有什么安好不安好。倒是那晚,要好好谢过郡公爷护送秦三出城门,若真等请到宫里的牌子,只怕……”

定郡公苦笑,“公谦常年在白云观叨扰,早视道长为长辈,道长何苦如此见外。”

秦老太爷又恢复以往视他如无物的神态。

两人干坐着喝了一盏茶,定郡公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地道,“今儿来,有一事请教道长。我听闻从江渠过来的蜀锦与宣纸出了问题,连着这几月万里晴空的,却不知何故一半封在箱底的锦缎发了霉,宣纸浸了水。”

秦老太爷眉尾一挑道,“春时的天气是捉摸不透的,而定郡公敏锐,既看透了这气候,何必说来扰贫道清净?”

“不过恰巧听闻。”定郡公把玩着手里的茶宠,淡而一笑,“听着有趣,说与道长消遣。”

秦侞暮走来,正巧听见了定郡公说的后半句话,笑道,“不知郡公爷说的什么趣事?”

定郡公不察她这么快回来,但也混不在意她听了去,抿着嘴随意一说,“三姑娘怕不觉得有趣,只是说这几月晴空万里的,无端打渔的船家却湿了衣服被褥。”

秦侞暮一时没接话。

定郡公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平白无故地爬两个多时辰的山到白云观来给祖父说个这么傻冒的笑话?而且这笑话,还说得这么垃圾?

关乎船,又非巴巴说给祖父听。秦侞暮的视线从茶盏上移开,心里有了些眉目。

秦二老爷官拜五品任渠江漕运使,想必这十来日左右运上京来的蜀地物资也要到了,如果没猜错该是船上的贡品出了问题。

“便就是常年天晴,靠江河吃饭的哪有不湿被褥的。”秦侞暮将新泡好的茶倒了一盏递给定郡公,“或许渔船年久失修进了水,湿了褥子有什么大碍,人不妨事才是大善。”

锦缎霉了漕运使有错,但如果是船只的问题,那制造维护官船的工部更难辞其咎。

定郡公原看她低头不语的,只当她不感兴趣,再者他说得隐晦也是单纯为了接接她的问话而已。乍听她这一番话,惊诧地望了她不知如何言语。

秦老太爷睨着秦侞暮,语气略有些不满,“你又下过河捞过鱼了?”

秦侞暮自斟了盏茶,暖洋洋地喝下肚道,“世人知道参天大树是小树苗长的,谁又在小树苗跟前搭个棚子住眼见着他长了,不过是听有经验的人说罢了。我也不过是被道长耳濡目染,胡乱说说罢了。”

秦老太爷被她噎住,一拂袖走了。

定郡公眼藏暖色,回过神来又觉得口中甘甜回味,似茶似糖一般的雅香在舌尖萦绕。他半歪着头,垂眼看着手里的茶盏笑道,“三姑娘真是玲珑般的心思。名士品茗茶,贵妇喜蜂蜜,却没成想,二者融之有如此的口感。”

定郡公这般姿态端的是皇家子弟的风流,让秦侞暮身后的书丹只看一眼就羞红了脸。

他口中的话让别人说来,调戏意味浓厚,但从他嘴里说出,若秦侞暮想歪了去,自己都得唾弃自己,污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