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歇过后,秦侞暮让书丹去拿衣裳,书鹊给秦侞暮梳头一面道,“问了几个时辰也不开口,到后半夜就开始哭,我好说歹说才松了口。可说出来这个人,倒比大夫人说的还不靠谱。”

秦侞暮转着簪子的手慢了下来,认真听着。书鹊叹气,“说是上回在郡里庙会,看上个卖头绳、络子的货郎。”

秦侞暮满头黑线,“是长得俊俏?”

“确实是。”书鹊手上翻飞,中肯地评价,“长得当真不错,所以我也有印象。好像就是郡上的人,庙会上好些女子都对他熟识上去搭话,围得水泄不通。”

秦侞暮屈手成拳,烦躁的在桌上叩击,书鹊退了步检查头发哪里有扎得不好,“难怪她怎么都不肯说了,长得俊俏又是做货郎的,这样的人多走南闯北的心思复杂。就算是求了老夫人恩典,让书丹脱了奴籍嫁给他,书丹老子娘不定同意。可要将那货郎招到府上做仆人,不说人肯不肯,来历不明的也不敢要。”

“要先问问那个人。”

“啊?”书鹊呆怔了一刻,犹豫地道,“姑娘要促成这事儿?姑娘,我多一句嘴您别不爱听,书丹一家子都在庄子上做事,就指望书丹在府里嫁个管事或老爷少爷跟前的小厮什么的,得了体面接着做管事娘子。他们不会同意的,姑娘您要真弄成这事儿,他们脸上不说心里怕是要怨您的。”

书鹊说得很对,可秦侞暮有点不甘,“但好歹要问问那货郎,万一他也真有意呢?”

三姑娘戏文看多了,书鹊这么想着,耐心解释,“姑娘您想想,他们愿不愿意又能怎么样?那货郎不愿意或定亲了,各嫁各娶皆大欢喜。万一他要真看上书丹,这事儿成不了,那就真祸害一辈子了。现在还早就是个念想,趁早灭了这心思,还能救呢!”

两人就在窗下梳头,窗子撑开能将整个院子都收在眼底,瞧见书丹与马嬷嬷从耳房出了来,秦侞暮压着声音快速道,“你还是把利弊跟她仔细说道说道,再问问她,到底有没有那么想嫁。”

书鹊一时不知什么滋味,感觉三姑娘与书丹都傻傻的,心里却又酸涩涩的。

马嬷嬷送书丹到门口就溜了,书鹊拿梳子将秦侞暮的发梢梳顺问,“马嬷嬷说什么呢?”

书丹精神很不好,把衣裳搭在屏风上慢慢地道,“早上不经姑娘的意就开院门的事儿怕姑娘记着难为她,所以硬要给我塞了个荷包,求我跟姑娘说说好话,我不要缠了我好半晌。”

书鹊讥讽地笑道,“不开门是怕得罪大夫人,开了门后又怕得罪姑娘,她这人真的是……”

院里的小丫鬟在门外转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在外头小声地喊,“姑娘,您回来前,外头晖景院的一个洒扫丫鬟来说,冯嬷嬷让书丹姐姐收拾收拾东西,给姑娘磕个头就上长松院去,下午院儿里就要进新丫鬟啦。”

屋里两个丫鬟僵了瞬,别了脸啜泣起来。

牙婆子虚坐在杌子上腰也僵了脸也笑僵了,心想这韶元乡君好大的排场,家里的长辈就撂下事儿干在这儿等她。

大夫人等得也窝火,奈何老夫人与赵嬷嬷好不惬意在聊天,不好发作。

秦侞瑶就没大夫人的道行了,手边的茶续了好几盏,她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坐如针毡,终于忍不住,不顾大夫人的阻止问,“祖母,三姐姐什么时候来啊?我茶水都放凉几回了,该催一催吧?”

老夫人面露疑惑,“还没来?赵嬷嬷不是使人去叫了吗?该是有事儿绊住了,你今儿早上不是去过她院子么,没见着什么不对吗?”

秦侞瑶上身往后抻了一下,磕绊地道,“我不知道……那,该是有,有什么事儿吧。”

老夫人点头笑,“那就叫人去催催。”

赵嬷嬷让门外的小丫鬟喊了耳房里打络子的书莲到跟前来,“谁去请三姑娘的?怎么去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