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途的马车上,齐仲申郁郁寡欢。

走之前,老夫人每人都给赏了十两银子买肉吃酒,庄子管事谢得安人到中年,没旁的乐趣最好那一口酒,揣着沉甸甸的兜儿美滋滋问道,“您老是怎么了?姑娘被养得这么好,又聪明又有胆识,那一手算盘打得极好。您倒看着比去时还苦恼些?”

“你没说错。”齐仲申将烟锅子伸出车窗去,磕了几下,“只是我看着姑娘,心思深,却又有些冲动,瞧着还有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找不着词儿来形容,谢得安给他掐了把烟叶儿塞进烟锅头里点了,他吧咂了两口,面沉如水道,“有点子,不同的韵味,与所有人的都不同,那股逆劲儿。”

谢得安愁得五官都挤在一起,“您说什么呐!您后头在屋里与姑娘说什么了?”

齐仲申仰靠在车壁上,猛吸一口,徐徐吐出烟来,“我倒有心与她说说,没能开了口。”

谢得安不知道这个说说里面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是禁忌,不敢接话。齐仲申叹气,“她却要我给她打听个人。”

“打听人?”

“是啊!”齐仲申苦恼得眉间的褶子又深了几分,“说是缙东郡上一个卖头绳的货郎,我看她原是想糊弄我,后来没说出口,讲了实话。道是她手下一个丫鬟,看上那货郎了。”

谢得安刚还夸了秦侞暮,现在也顾不得矛盾道,“那姑娘还是不懂事儿!”

齐仲申不赞同,“她不是不懂事儿,我看她明白得很!她就算明白得很,她也要这么办!”

谢得安总算是知道齐仲申在忧心什么了,如果姑娘明知这样的事做起来毫无利益还麻烦,甚至会受到牵扯,但她也宁愿瞒着秦老夫人来找头一回相见的大掌柜帮忙,那说明她主意正又极其感性,这样的性子,若以后她对自个儿亲事不遂意,将会十分难办。

齐仲申抽得马车里烟雾缭绕,他自个儿也有点呛,让马夫打开车帘,冷风嗖得灌了一脖子,他哆嗦了下道,“姑娘的夫家不好挑,现在怕是更难,回去你先上我院里,要给郡王爷修封信。”

秦侞暮也在愁这事儿,与书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没能料到大掌柜那么厉害,他就随意那么看看我,就知道我有事儿要找人帮忙。我想着,反正找别的管事也逃不脱他的眼,索性就托他了,是不是太急了?”

秦侞暮忙了一上午,长松院让送了苹果熬成酱淋的桃花糕来,书鹊拿了银勺搁在托盘里呈上来,“您急不急,也要托他的。您觉着他会不会告与老夫人?若不会,不就罢了。”

秦侞暮执起勺,挖了一点儿尝了,甜得立时笑了出来,“他不会与祖母说,但可能会与外祖父说,外祖父知道了再跟祖母告状怎么办?”

她笑得欢,逗得书鹊噗呲也笑,“您嬉皮笑脸的,到底有没有担心这事儿!您要真担心这担心那的,早先就不开那个头!”

“说得在理!”秦侞暮犹如醍醐灌顶,浑身霎时一松,心思就飘到桃花糕上,“这个还行,厨娘新做的吗?属酱做得好吃,就是糕有点儿粉了,吃着直掉。”

书鹊笑逐颜开,“您吃着也好,这道怕是要摆上宴了。这个桃花糕是二夫人那边为大姑娘及笄宴新创的糕点,糕点倒只是变了个花样子,这淋着的酱才是金贵,今年的苹果还没上,这酱怕是去年放冰窖里冻着的。”

秦侞暮默默无言放了勺,“那岂不是放了半年多了……”

“您怕什么?”书鹊笑话她,“老夫人让送来的,还能吃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