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侞暮打小就被呵护备至,浑身上下被养得白白嫩嫩,随意在手背上摁一下,都能出个红印子,她又是极易磕青的体质,秦侞妍方下手的时候是爽快了,可等上那么一会儿,她面上的手印浮了起来,秦侞妍就笑不出了。

那就像是被恶鬼在脸上下了咒,几个指头印乌青肿起,右边脸小巧白透,更显得左脸骇人。

凝白凝素刹那间哭了起来,书鹊也慌了片刻红着眼道,“别哭了!凝白禀老夫人请大夫来,凝素去厨房拿冰,回院子里浸巾子候着!”

两个丫鬟抹着眼泪去了,秦侞妍手足无措的想拉住秦侞暮,书鹊垂着脸,恨得上牙磕下牙,挤开秦侞妍的手道,“大姑娘,姑娘要回院儿里歇息了。”

秦侞妍还想拦,听得有个脆生生的笑声响起,幸灾乐祸地道,“好戏好戏,我就喜欢看这样的好戏!”

敏乐郡主还是马装打扮,头上辫着九股辫,一蹦一跳地跑进亭里来,“我刚刚看见有丫鬟哭着跑出去,就知道这里头在唱戏,没承想是秦三你挨了巴掌。”

无人应她,她兴头也不减,围着秦侞暮转了个圈儿,啧啧吸气,“哎哟,真是亲堂姐,下手可真狠!秦三你往日也不是个闷声吃亏的,甩我一马鞭我脚背现在还疼呢!”

她说的是好几年前冬至的事儿了,穿得又厚实,秦侞暮又没什么手劲儿,哪能就甩疼她了。

敏乐郡主自言自语了几句,秦侞暮还是没反应,这样的秦侞暮她从来没见过,好像一桩枯木。

敏乐郡主思忖了片刻眉一扬,想出个好主意。回头盯着故作镇定的秦侞妍,风轻云淡地拿出别在腰带里的马鞭道,“秦三你要不方便,不如我帮你抽她解气?”

她的样子着实不像玩笑,秦侞暮眼波漾了几下。这个敏乐郡主,真是不耽误她飞扬跋扈的名声。本来是秦侞暮单方面挨打,追究起来罚过秦侞妍便罢,可今儿她手里这鞭子但凡挨着秦侞妍的衣角,那秦府两位夫人势必都不会服软,遂会两相恶化不可开交。

秦侞妍与几个丫鬟是惊得手心发凉,被这个性情暴戾的郡主抽了鞭子,便是有理也无处说。

这时,身后赫然飘来一道厉声,“住手!”

敏乐郡主飞眼看清了来人,狠厉的眼神不散,凛笑着道,“陆姐姐好啊。姐姐怎么跟丫鬟站在拐角里,也不出个声。”

秦侞妍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花容失色地退到陆尔容身边。

秦侞妍比敏乐郡主还小上半岁,被她震慑住很是正常。陆宛南比几位姑娘都要大,端出长姐的姿态,拍拍秦侞妍的手以示抚慰。

再看敏乐郡主,出言训斥,“郡主今儿是来观礼的,还是结梁子的?不说若是把笄者打坏了,你担不担待得起,只道这是秦府家事,你贸然插手帮不上忙还添乱!”

毅国公是我的舅姥爷,太妃娘娘是我的外祖母,你父亲平南侯刚刚起复就敢跟前来叫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我表嫂,还是惯爱出风头了?我敏乐在宫中不算头一份儿,受尽了闲气,出了宫还受你的气?

敏乐郡主邪笑起来,手中马鞭抖开,先是在地上狠挞了一下,众人心里一跳,那鞭子就甩在空中,往后收抽,随而蓦地往陆宛南飞去。

陆宛南不能料及,惶恐呼号,电石火光之间那鞭子带着可闻的风声擦过她,啪地落在后头的丫鬟肩臂上。

这是敏乐郡主命匠人特制的马鞭,嵌着倒刺,夏衣轻薄,鞭子在丫鬟身上落下,回走时,倒刺刮进皮肉里,伴随着裂帛的呲拉声,撕开一道血痕。

只是片刻之间的事,那丫鬟的肩上已经皮开肉绽,疼得尖叫倒在地上。在场的丫鬟都是些柔弱的小女娃,做错事说错话挨罚也罢,哪见过这不由分说就甩一记马鞭的,惧骇得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几位姑娘的脸色也是青白不一。

敏乐郡主看着地上呻吟的丫鬟,又啧了声道,“我本来还想跟陆姐姐套套近乎,但看来陆姐姐的丫鬟与我不投缘,还是算了。秦三你说是吧?”

敏乐郡主虽娇狂,就冲她到底只是杀鸡儆猴,可见还是有分寸的,秦侞暮再不看这闹剧,领着一干丫鬟离开。

不管如何,都是在秦府的地盘上出了事儿,秦侞妍这个及笄宴也不会特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