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秦逸晋如释重负地坐下,随意问道,“是出什么案子了吗?”

秦卓摇摇头,“不大清楚,管事在外头和班头说话,我听了两句,好像是在捉什么流民。”

佃农夫妇拢手并脚站在管事手边,细听着,两人冷汗直冒心里犯嘀咕。

管事皱眉甩着手腕赶班头走,“院儿歇着贵人,别在这儿喧闹。”

班头是识得好物的,这个管事穿的缎子在郡里的布料铺子上卖二十两一匹,他婆娘年前跟掌柜的好一顿磨说,八两银子买了半匹,给他做了身短装过年。

班头点头哈腰地谄笑,“是是是,如今流民四窜,到处扒窃斗殴生事儿,小的们也怕流民躲进村里来祸害,不防冲撞了贵人,这就走这就走。”

班头本是骑马来的,管事一边儿看着,他也不敢上马,连连作揖后牵着马缰蹑手蹑脚要往前走,妇人忽然热切地道,“村子里路滑不好走,当家的,你打个灯笼去送送官爷。”

佃农哎了声,将卡在窗户上的灯笼杆子取下来,进厨房点灯。佃农忐忑地瞥一眼连敬,看他双目直视着烧得正旺的柴火并无反应,便出了屋去。

班头暗自嫌烦,不好显出,“这路常走着,倒不用相送。”

妇人接话,“官爷们日夜里奔波辛苦了,咱们也得报恩不是。”

夫妇二人的脸色在灯笼自下而上的光照里很是诡谲。班头恍似顿悟了什么,沉了眉不再推拒,别身让佃农前走几步领路。

待人走远不见影后,妇人也不回柴屋去,拿绣篮坐去了厨房,凑在火光下纳鞋底儿,一面与管事赔笑。

连敬坐了会子,站起来,妇人几乎是同时猛地起身,险些掀翻脚边上的绣篮,喝止,“你哪儿去?”

连敬面色如霜,口气里带着自己尚未察觉的锋芒,“出恭!”

妇人的架势有点不依不饶,管事挑眼瞅了连敬,思量片刻,解围道,“我与先生同去。”

连敬乱得很,连一点客套致谢的心思都没有了,他下意识左手扶上腰带,右手撩着袍角跨出门,管事看得明白,心下惴惴。

二人沉默不语,路过偏屋门前时,书鹊蓦然探出身子,招呼管事,“岩伯,这妇人懒怠,水缸里放了几日的水打上来,尽是砂砾,把我们带的银盆底上都划了道子。”

妇人挠腮撧耳走出来,半吞半吐,“实在是夜里井边湿滑,当家的又出去了,独我一个妇道人家,只有委屈下姑……”

话说不下去了,因为院内院外站着的人都睥睨着她,有如看蝼蚁一般。

妇人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处境和地位,双腿战战,急张拘诸地卑躬屈膝,“民妇这就去打新水来!”说着,摸黑担着水桶,健步如飞地去了。

书鹊遂意味深长地睇着连敬,递上去个荷包,“姑娘喜清净,不愿与外人同处,先生既歇息好了,不如速速赶路去吧。”

连敬低头肚里打稿,接着往书鹊身后扫了眼,一咬牙一夹眉,从亵衣中摸索出枚玉佩塞给书鹊,“大风起,望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