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云山还离着十余里地,天已擦黑,隐隐落着毛雨,气温一下就降了下来,秦侞暮穿得薄,车里又没生火盆,书鹊急忙喊停从后边儿的马车上去取斗篷。

马嬷嬷届时下了车,在秦侞暮车外头撑着伞,担怕地道,“耽搁了耽搁了,都这样晚了。这雨眼下是小,万一后头越发大了怎么办,坚大是上了年纪,也看不准了。”

秦逸晋披着蓑衣没注意,倒是秦深听见这话,不满地望了过来,书丹在车上挑帘笑道,“姑娘身上不好自然得走慢些,若不是二少爷送这一程,我们又得急急忙忙赶路,姑娘本是上山养身子的,若颠着了得不偿失。嬷嬷的年纪也小不了坚大几许,可别贪这一时爽快让风雨侵了寒气,赶紧回车上歇着吧。”

书鹊抱着斗篷折身回来,瞥也不瞥马嬷嬷一眼,让马婆接了伞,猫腰上了车。

马嬷嬷挑唆不成还得了场暗讽,只轻哼了哼回了自己车上。

秦深朝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回头看着秦逸晋,“少爷,今儿确是晚了,要上山是不能了,只有赶到郡上客栈歇一宿。”

秦逸晋座下的高马湿了鬃毛,左右甩着头慢步走着,秦逸晋拉紧了被雨水打湿而滑手的马缰道,“你去问过三妹妹的意思。”

秦侞暮下意识看了看书丹道,“我哪儿有什么主意,自是都听二哥哥的。”

秦深早猜到了,笑着答应,正要追上秦逸晋,这拉车的二马突然烦躁地打响鼻,车辕上的马婆将心生疑窦,这时忽听一声铮响,秦深犹自呆怔就被突地迸出的铜车軎砸到脚窝,打得他单腿半跪,随之而来钻心的疼让他捂着脚滚倒在地。

电火石光间,车盘溃散,整个车身往右边歪去,一瞬间将马婆甩了出去,车身的歪斜勒扯得左边的马高啸不止,二马立时跟着一同栽下,一切都太快了,车内的惶叫和外头的惊呼还留一半卡在嗓子里,就结束了。

后头马嬷嬷忍不住连声轻笑,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冲到躺在泥水里的车身边喊,“姑娘!姑娘您没事儿吧?”

秦逸晋焦急地将马嬷嬷搡开,打开门销,车内书丹正将秦侞暮扶起来,书鹊明显是垫在最下头,泥水从窗外溅进来沾了满身,她皱着脸拿巾子擦着。

秦侞暮受了惊,手脚发软,书丹满肚子火气搀着她出来马车站了没出声。秦逸晋不知如何劝慰,伸手去微微托着秦侞暮的小臂。

书鹊恼得不行,三两下爬出车,伞也没撑,瞧着这满地的马车散件儿,冲着马嬷嬷怒目而视,“这就是新给我们姑娘做的车?怎么个意思?让我们自己拼起来呗?”

马嬷嬷不急不慢地打太极,“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马车出了问题,自然要究马房的错处,怎么胡乱攀咬?”

“书鹊攀咬谁了?”秦侞暮拢了下斗篷,火光下她面色不乱,除了额间有几缕碎发垂落,其余并无不妥,“又没指名道姓的,我怎么看马嬷嬷才在胡乱攀咬。”

没等马嬷嬷辩解,秦侞暮看见不能直立的秦深,抬眼与秦逸晋商议,“现在马车坏了,秦深又伤了腿,去郡上是不成了,前后不着的,二哥哥看是去周围哪家农舍里借宿一晚还是?”

下人们已粗略将马车收拾了堆放在路边,也别无他法了,秦逸晋颔首,秦侞暮转脸对马嬷嬷笑脸盈盈,“我们先去借宿,这马车名贵,劳烦嬷嬷在此处守一晚,回去禀过祖母自会重赏。明儿早上看能不能装起来,若能装起来嬷嬷能在上头搭个木板坐着,也免去了路上劳苦。”

连敬在羊圈的干草里来回翻身,突然一下就变了天,人是不察,可这说来不通灵性的死物早就知晓了,干草里全是闷潮的湿气,躺了这么会子将后背都躺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