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春棉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灵宝。好几个月未见,这个少年秀才又长高了些,身子貌似也更瘦弱了些,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更多地却是惊喜,那份惊喜表现在眼睛里,是那般地浓烈,甚至让付春棉这个一向自诩厚脸皮的都难以招架他的目光。

“是你啊,你也出来看花灯了。”付春棉干巴巴地道,她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曾经是亲密的恋人,即便那是原主的感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也是感同身受过的,如果不是张灵宝那个娘作祟,如果不是原主作死真的把自己吊死,如果不是现在的她理智更胜于感情,也许两人真的已经走到了一起。

但是,这世上毕竟没有如果,他们终究是错过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像原主那般喜欢眼前这个少年。

张灵宝的目光贪婪地逡巡在付春棉脸上,他曾是那般的恨她,她宁愿去当县令大人的妾,也不愿做他张灵宝的妻!这样一个嫌贫爱富攀高枝的女人,他最是痛恨,所以他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拿下举人、考上进士,等他衣锦还乡之时,他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后悔!可是感情之事最难把握,他恨得有多痛苦,爱得就有多浓烈,一次次午夜梦回,他在想到她咬牙切齿的同时,却又想她想得几乎发疯。

今天,他硬是被母亲赶出来散心,却不想,居然在回头之时,突然看到那张朝思梦想的面容。她穿得仍旧是普通的棉布衣裙,仍旧是姑娘时的打扮,他的心砰砰直跳起来,一个他肯定却又不敢相信的想法瞬间俘获了他。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春、春棉,你,你没有去给、去给县令大人当、当妾?”

少年这般地紧张,付春棉反而平静下来,她耸耸肩,刚要说话,话到舌尖,竟鬼使神差地成了,“那是当然,我都不愿意给你当妾,又怎么会去给个陌生的县令大人当妾。”刚说完,付春棉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这话说得,怎么就这般的暧昧,万一叫张灵宝误会怎么办?

张灵宝闻言,几乎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折磨了自己这么久,居然就只是个误会,是他太笨太傻,怎么就不相信春棉,不去打听清楚,就那么把自己陷在痛苦的泥泞中挣扎。如今付春棉的一句话,他像是喝了琼浆玉液,像是洗去了所有污垢,他整个身心都畅快淋漓、轻松不已。自己之前回首的那一刻,火树银花,伊人敛目,“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们果真是有缘的!这一刻,张灵宝的眼中竟然蕴出了泪水。

少年泪水盈盈,付春棉蓦地心软,正要说出的让他别误会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有几分恼怒,扭转过头去,故作嫌弃道:“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张灵宝赶紧用袖子擦擦眼泪,泪中带笑,“春、春棉,我是,我是太高兴了。”

付春棉看他把眼睛揉的通红,拿出帕子刚想去给他擦泪,忽然看到了张灵宝身后的刘风,那张清俊的脸此时有些发黑,她突然有些心虚,缩回了手。

张灵宝满心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付春棉的动作,今日得知一切皆出于误会,他再也按捺不住,跟付春棉道:“春棉,我就让我母亲上门提亲,你放心,我一定明媒正娶地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你等我。”说罢,他已然兴奋地一溜烟跑了。

付春棉傻了,等反应过来后,那个少年早已经没了踪影。即便是脸皮再厚,当着自己曾喜欢表白过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求婚,付春棉也觉得讪讪的,好吧,其实心中还有几分小窃喜的。

刘风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发泄出来,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大哥、二哥让我来看看你。”说完,他更气自己了,知道这个姑娘好看招男人,想不到这么招男人,那个张灵宝都是多久之前的人了,还这么放不下她,还一心要娶她!但长得好看又不是她的错,他心中别扭也不能怪上她,谁让他当初作死拒绝了她呢!刘风又放柔了声音,“你和小花饿不饿?”

“哦哦。”付春棉眨眨眼睛,这个刘风怎么阴晴不定的,不过他给了好脸,她总不能不赏光,转头看看旁边把自己隐身的张小花,“小花,你许完愿了么,咱们去吃点儿东西?”

小花点点头,面色有些发红,还带些羞意,付春棉摸了把张小花的脸,“嘿,看着桃花带羞的,是不是许愿要个如意郎君啊!”

张小花跺跺脚,“春棉,你胡说什么,这么大姑娘说这个,羞不羞啊?”

付春棉耸耸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羞的。你看这些放河灯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在求姻缘,你信不信?”

张小花不理付春棉。

付春棉掩嘴轻笑,旁边的刘风却开了口,“春棉也是在求姻缘么?”

咦?付春棉眨了下眼睛,”是啊,我就在求一个如意郎君。“

“就是那个张灵宝么?”刘风淡淡问道。

笑容在脸上些微地凝滞,付春棉有些紧张,“刘大哥你瞎说什么啊,我和张灵宝已经没关系了,哪里知道他今天会出现呢,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个小秀才,好像很喜欢春棉呢。”刘风只觉得自己的话都带了股酸气,把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

付春棉抿抿唇,她自然知道张灵宝是喜欢她的,但那又如何呢?“就凭他那个娘,我也不敢再喜欢他啊,万一嫁过去,有那么个刻薄的婆婆,不是找罪受么我。说起来,其实还是刘大哥这样没父没母的最好了!”付春棉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这个二十多岁的人,拿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打趣,咱们倒看看谁脸皮比较厚。

果然,刘风自叹弗如,被说了张大红脸,一甩袖子,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还不赶紧跟上来,一个小姑娘,这么不知羞。”

付春棉耸耸肩,这个刘风也太禁不起玩笑了,她不过说了一句,居然就恼了,心眼子真小,以后谁嫁你谁倒霉!她牵起张小花的手,跟上刘风去。

没过多久,刘风又忍不住跟付春棉说话,“你真的许愿要求如意郎君?”

付春棉噗嗤一笑,“刘大哥,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也太好骗了!要真是求如意郎君,我还能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好不好,也知道羞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