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过年期间的陌生号码,颜路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新年快乐”,可是第一个电话拨过去,没人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怎么能把什么都想成是顾无勋,追星症状比上辈子还要严重,幸好没什么人知道,不然......

然而五个小时以后,在颜路已经翻完了办公室里从前年到今年所有杂志,无聊地想要再睡一觉时,电话就响了。源自练习生时偷录的一段录音,低沉好听的男声唱腔被掐断后,是一声与歌中无二区别的:“喂——”

“咚”地一声,他听见自己心脏狠狠地掉了一下,电话那边声音又小了些,那人似乎是拿过手机再看了一眼,确定来电人后就加大音量喊了声:“颜路?”

他觉得他的心脏一定又狠狠地跳了一下,跟擂鼓似的,震得他眼前一片花白,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不甚淡定地“嗯”,了一声。

顾无勋便问他突然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颜路顺着台阶下了,邀请他来星影参加试镜。顾无勋犹豫了一会儿,在颜路以为他就要婉拒时终于应下,让颜路一颗心咽到了肚子里。

他不知道的是,顾无勋挂了电话,走出洗手间,沉默地望着水晶灯照得迷幻而又幽深地走廊,脸上的自嘲和嫌弃不做任何掩饰,又很快地消失,变成了一片死寂。然后他抬脚,走向了水晶皇宫里最大的一个包厢。

包厢里男男女女共二十来个人,全滚一起喝酒喂菜亲嘴儿去了,衣着暴/露的女孩儿大多是嫩模,男孩儿大多是新秀。他的经纪人双手抱臂环胸立在门口,见他回来,露出个嫌弃和埋怨的表情,伸手:“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无勋拿着手机的手又攥得紧了些,沉默地回望着他。

经纪人的眼神几度瞟到了他手里的手机上,一秒两秒十几秒的,他也算发现了不正常了:“把手机交出来,然后好好去陪赵总。”

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沉醉在美人窝里的中年男人抬起头,半眯着眼睛,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顾无勋,顿时脸上一喜:“无勋呐~回来了?快来陪我喝酒。”

顾无勋点头,将手机顺手塞兜里,也不管经纪人骤然发白的脸色,几步跨到茶几前,咬开一瓶澄黄液体的酒就直接往嘴里灌。间或有一丝丝未来得及被咽下的酒液沿着他的唇边滑下,经过他凸起而上下走动的喉结,落到他隐约可见的锁骨下,然后被白色的衬衣完全挡住。

酒色醉人,在场所有男男女女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而顾无勋一瓶干完,将空荡荡的酒瓶往玻璃茶几上不轻不重地一放,然后扬起一抹罕见的笑意。

“对不起了赵总,我有事先失陪一下,这瓶酒当我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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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勋是有专车的,可是使用权在他经纪人那里,他叫不到。带着一身酒气出全帝都最大的销金窟,兜里却只有五十块钱的他只能选择坐地铁。

成人干吊在车厢内,两手一腰分别做了别人的支柱,扑鼻的是帝都街头各种嘈杂混乱的气味,姑娘小伙大爷大妈在他身边扎堆开会,洋酒的后劲在此刻上头,他只觉自己身在云端,又好像处在地狱。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周围非常寂静,寂静到他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觉得庆幸,又觉得惶恐,庆幸自己终于能离开那个折磨人的地狱,惶恐自己从此再也不能享受到那仅有的几分美好。

可是他的美好是什么呢?

那盒包装纸上丑兔子都花了的水果糖,他吃了一粒,然后再也不舍得吃。

有些美好是要珍藏在心底里的,成为他痛苦时拿出来回味的甜蜜。

他为什么而走上这条路,又为什么坚持到现在。

最开始是自命不凡,之后是心有不甘,最后是已经成了习惯。

他早将唱歌和演戏当做了自己的事业,为了能站到那只敢仰视的高度,为了这一路上所有帮助过他的人。

为了能更好地继续他的事业,可以适当地牺牲什么,而很多东西,只有使用才会有价值,这是他那两个月从颜路身上学来的道理。

风尘仆仆地回了公司,换了身衣服,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拿上钱,顾无勋就准备往星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