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风稍显料峭,散发着沁人的清香,为大地留下了遍地新绿。前方云雾缭绕的隐荆山,早已漫染为青黛之色,确是个青山不老的人间福地。于是席卷的红黑凶风终于停了下来,似乎不愿惊扰这生机勃勃的梦境。

隐约中深沉而又悠远的钟声回荡四野,使人闻之顿感心间好不澄静。抬眼看去只见绿林深处隐现杏黄院墙、青灰殿脊,高耸灵塔似在告知风尘仆仆的少年,前方五十里外的世外之地就是缚龙寺。

萧云静静远观如画山色,若非此刻没有心情调侃,思维跳脱的他定会讽刺几句:莫非缚龙寺的妖僧都是戏子出身,擅长欺世盗名、鼓惑凡庶,卑鄙无耻的秃贼又凭什么,配得上隐荆山这等难得的清净之地?

“主人、这些秃贼虽算不得什么,却不能让他们逃得一个!嘟嘟刚才隐隐有些感应,似乎缚龙寺存在隐伏的龙气,只怕此地还存在着其他蹊跷。主人、还是嘟嘟和骑卫先于寺外布好禁锁大阵,如此便能将所有妖僧一网成擒。”

回复人形的胖仙女很担心主人,惟恐情绪不稳的萧云狂性大发,化身原先哪个冷得掉渣的极端少年,因此失了谨慎和小心遭逢变数。她当然希望主人永远拥有随心所欲的快乐,思维跳脱些喜欢作弄人才不负邪尊之名嘛。

嘟嘟的灵觉确实超凡脱俗,此间环山抱水的的格局,正是贵不可言的人间福地。其地上深处不断涌动的龙气十分明显,似乎缚龙寺的名称并非胡乱取得,只怕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古代隐秘。

萧云看着紧皱眉头的嘟嘟,心知小伙伴正在担心他乱了本心,却是暗暗感叹着随即露出笑脸。其实刚来此地他便有所诧异,区区灵洲三流小宗派,就算有摩耶莲社的庇护,也根本没有实力占据此等福地。

何况数千年来修行极为驳杂的萧云,早已不是当初不懂堪舆之术的懵懂少年,岂能看不出此地隐隐存在的蹊跷。不过再大的蹊跷也阻止不了他要覆灭缚龙寺,否则日后有何颜面再见孟刚大师兄?

萧云闻言之后沉吟不言,虽然非常认同嘟嘟的话,但心中的纠结依然存在。不过修心之人的本心强大无庸质疑,纵是凭心所处也不是被情绪主宰的无智之人,思索了这么许久似乎想明白了,终于露出了让胖仙女放心的笑容。

“嘟嘟、我明白你先前说的话,我还不至于就那么脆弱,其实你说得不错,小风堕入虚空裂缝很可能因祸得福。好了、现在你带领骑卫去布置大阵,若有妖僧阻拦立杀无赦,但切记需要谨慎些为好。”

话毕就见淡淡血雾起处五十银獠骑卫再现,猛然大盛的银色光芒辉映之中,居然同时出现个魁梧的人族青年。可惜太弱的实力让孟超身处其间显得好不突兀,假丹境界的修士居然还成不了银獠骑卫的陪衬。

重现笑容的萧云挥了挥手示意嘟嘟,待心有默契的胖仙女瞬息离去之后,这才扶起拜见师尊的弟子说道:“小超、少后我们便入缚龙寺,你的仇人全由你来手刃,为师与你的火云剑可曾祭炼完成?”

魁梧的青年听得师尊之言,当即明显可见的浑身一震,一双虎目中也有泪光开始汹涌,分明为母仇得报在即无比激动。萧云得见弟子如此不禁唏嘘不已,幼失父母的他当然明白孟超的悲情。

好在已有假丹境界的孟超性情坚毅,纵是心中激荡得甚是剧烈,却能很快平复住自己的情绪,掌控本心的能力确实不愧是邪尊之徒。魁梧的青年略微镇定后再次拜伏于地,却是马上召出师尊所赐的灵宝飞剑。

转瞬间密林之中的金红光霞好不炙烈,焦炀长喙炼就的三寸飞剑尽显焚天之威。萧云居然把苦苦祭炼多年的灵宝赐予了孟超,可见他还是如同往日那么感恩念旧,几乎把新收的弟子当成了大师兄本人。

“师尊、小超幸不辱命,已能自如驭使火云剑。只是小超修为仍是不足,仅能维持此宝威势十息时间,若非紧急还需驭使师尊所赐的灵器飞剑。”显然仙宝世界中的百年修行,让如今的孟超已是今非昔比。而且淳朴的心性依然如故,并未因为拥有力量就有所改变。

“如此甚好!小超无须在意刻下修为,筑牢基础之后境界乃是水到渠成之事,持之以恒的专注于修行便可。”

萧云很满意弟子的进取,似乎因此心情也好了许多,师徒俩随即极为融洽的交谈起来。然而弟子明显比师尊的年纪要大上许多,偏偏还要对小小的少年满脸孺慕之色,怎么看都显得是那么怪异和荒谬。

似乎萧云唯一的冥族弟子幽湟合才正常一些,成人稚童小芹菜和年长慕师的孟超,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他的弟子。只是随心所欲的萧云哪会顾忌这些,从来执拗于情的他更不在意外人如何评说。

春日郁郁葱葱的山林尽显勃勃生机,隐含绿意的春风不时拂面而过,令人不禁感觉身心无比的舒畅。然而禁制中的师徒俩纵是笑容温和,但时常暴闪的火霞无疑预示着杀机,也局限于师徒传道的小小空间之内,并不曾外泄一丝气息。

随着时光飞逝渐渐又见夕阳西沉,未至盛春还不够绚烂的晚霞,似乎感知隐荆山中即将发生杀戮,居然反常的显露出几抹浓烈血红。而认真指点弟子的萧云忽然停了,只因嘟嘟在用魂源符印回报主人,已布置好禁锁大阵并开始杀入缚龙寺。

“小超、是我们入寺复仇的时候了,记得多割几颗仇人的头颅,回头为师与你一起祭奠大嫂。”萧云的紫金眸光随着话语开始凌厉,其中的恨意似乎并不亚于孟超。可如此教导弟子实在离谱得很,估计只有邪尊才会鼓励弟子去杀戮。

听到师尊的话孟超开始浑身颤抖,无法抑制的复杂情绪似激动又悲伤,魁梧的年轻汉子居然泪如泉涌。也难怪、他的人生直至此刻为止,百余年来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今日即将实现的复仇。

看着弟子无声洒着热泪,且浑身杀气明显可见的暴长,萧云不禁暗暗嗟叹不已。当年孟超受到的精神摧残可比他还要无情,世间又有哪个孩子能够忘记血泊中的母亲?

“小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身为男儿快意恩仇不错,但必须谨记恪守本心不乱。”萧云暗暗叹息着轻拍孟超的肩头,想再劝慰几句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因修心的他明白,本心是否强大全在于自身,这也是弟子必须的修心过程。

不再多说的萧云随即催动遁光,带起弟子直往五十里外缚龙寺而来。而此刻如血夕阳下的山寺好不热闹,轰鸣的爆裂之音早已中断晚钟,铺天盖地的夺目银辉彻底笼罩住寺院,凶威浩荡的黑红杀光更是瞬间摧毁数座灵塔。

“呵呵、小超,觉得你嘟嘟姑姑的威势如何?是否想要达到如此境界?”风驰电掣中的萧云依然笑言不断,虽然这是在开导情绪激动的弟子,但也说明他根本没把不入流的缚龙寺当回事。

孟超感受着师尊的关怀和豪气,天资本就不差的青年岂能不知萧云心意,也把此前激动的心境迅速平复下来,却是连声答应定会刻苦修炼云云。于是师徒俩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不多时便毫无阻挡的直入寺院之中。

可惜萧云和孟超还是来得慢了些,等到他们进入到大雄宝殿内,缚龙寺阖寺僧众已被尽数拿下。也不奇怪、区区三流小宗派的当家大和尚,其实力不过稍强于孟超,又怎能抵御得了五十一位凡界顶级实力的大能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