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得极快,山间林风愈冷,便是身负武艺,时间一长,也觉得全身发凉。

“随云,我们今夜还是在乔家借宿一晚吧,等明日天亮了再离开少室山不迟。”花逐月扶着原随云看了天色愈加昏暗的山林,低声道。

原随云见逐月脸色青白,心里顿时有些自责,握着她的手道:“好。”遂将她半搂着向乔家行去。不多时,就远远瞧见了乔的屋舍,还隐隐有亮光透出。

原随云的脚步一顿道:“逐月,屋中有人,不知是乔峰大哥还是其他人。”

花逐月却是精神一振,娇蛮地道:“是乔大哥就最好不过了,若是其他人也好办,赶出去便是了。”

原随云一笑,牵着花逐月进了篱笆门,扬声问了,便听见段誉欢喜的声音传出。两人赶紧进了屋,便见乔峰真仰头豪饮,他的脚边东倒西歪地有四五个空酒坛子。

段誉见了两人进来,苦笑道:“大哥心情苦闷,说是要喝酒。我便与他在镇上喝了好一会儿,见有武林人士下来,他不想见人,竟是将酒家藏的十几坛子酒全都搬回来了。”

花逐月挥手扇了扇酒气,皱着鼻子道:“借酒浇愁愁更愁,段誉你还是乔大哥的好兄弟呢,怎么不劝着他一些?”

段誉捂着肚子苦笑,“我哪里没有劝啊?还陪着大哥一道喝呢。可惜我便是一边喝一边将酒给逼出来也无用。正好你们回来了,原公子,你酒量如何……”

“别想随云替你陪着乔大哥喝酒,他和人打了一架受伤了,不能喝酒的。再说了,我们在山上站了大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呢,我们去厨房瞧瞧了。”花逐月说着就拉着原随云往后头厨房去了。

当日乔老伯夫妻两收拾东西南下,并未将家中藏粮搬空,逐月找到了放着米面的石缸,又让原随云取了屋梁上的肉干,不多时就煮好了一锅肉粥。他们俩当然没有忘记屋中的乔峰和段誉了,端了四碗粥到了堂屋中,喊了依旧缓缓喝着酒的乔峰和段誉一起来用。

乔峰举起袖子擦了下嘴角的酒渍,摇头道:“你们吃吧,我什么都吃不下。”段誉正为难着,就听花逐月道:“段誉,你赶紧接了乔大哥手里的酒壶,和他一道过来用点吧。”

原随云坐在桌子边看向乔峰道:“乔大哥,你吃些东西再喝才不会醉。还是来用些粥吧,这米面和肉干都是乔老伯他们从前存下的,你就真的不尝一尝吗?”

乔峰神色一震,突然就将手里的酒壶给给丢了出去,一脸苦涩道:“我哪里还有脸吃爹娘的东西。”他站起来,看着度过了欢快少年时光的“家”,“便是这屋舍,我也不该再来的……”

“大哥,你别这么说。我相信乔老伯父和伯母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怪你的。”段誉劝道。

逐月在原随云的右手下坐下,热腾腾的肉粥让她迫不及待地想喝一口,再听乔峰婆婆妈妈的话,不耐地“啪”地拍了下桌子,“乔大哥,你真以为乔老伯和乔老伯母不知道你是契丹人吗?当然啦,玄慈他们是不可能说的。但是你别忘记了,你胸前那个狼头纹身。你被送到乔老伯他们养育时,还是个婴儿,一切都是要他们打理的,他们自然会看到那个纹身。可是这三十年来,他们是不是从没有因为你是契丹人就待你不好?”

别说乔峰被逐月这番噼里啪啦的话给震住了,便是段誉都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花逐月。只原随云捧着粗瓷碗的手掌一紧,却是想到了白日里萧远山和乔峰父子俩撕开衣襟露出纹身相认的那一幕,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就是父子相认何须撕扯衣服?难道就没想到场中会有女子?

“乔老伯和乔老伯母眼里,你只是他们的儿子,与身份血脉无关。至于你亲生的爹爹萧老先生,大半辈子活着仇恨之中就没什么舒心的日子过。虽然他如今算是报仇了,但活着也不见得快活。既然如此,你何必放不下呢?乔老伯他们呀估计也不不想你真去杀了你亲爹为他们报仇的,不然岂不是表示他们这些年来教出一个杀父的畜生来?”

原随云喝了一口粥抿下,才空出手轻轻敲了敲逐月的额头,“你就是话多,不是早就饿了吗?”

花逐月摸了下头,鼓起脸颊瞪了下原随云,深吸了口肉粥的香气,便不再理会乔峰和段誉,捧起粗瓷碗就大口喝了起来。

不过就在原随云和花逐月喝完放下碗时,乔峰和段誉还是坐到了桌前端起了粥碗。花逐月不由得对原随云略有些得意地一笑。

堂屋中火炉里的燃烧的木柴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打破了屋中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