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一处庭院之中,一身明蓝色锦袍的俊秀公子正斜着身子看着湖中争食的鱼儿,只觉得心旷神怡,出了京城后,天都蓝了几分。片刻后,便见一身白衣冷着脸的宫九走到了身边。

宫九对皇帝并没有其他人的敬畏,他冷着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竟然让我假扮你留在京城中?”他就算再不知事,也强行在皇宫里头忍了三天——假扮了三天皇帝后,果断逃出了皇宫,追着皇帝小堂兄和花汀州等人的足迹来了金陵。也不知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的他是怎么跟上的。

皇帝和宫九三分相似的脸上浮现了笑容,他拍了拍宫九的肩膀道:“你现在知道做皇帝的难处了吧?不说每天看不完的折子,就是想偷个懒出京城玩一趟都困难得很。若非我威逼利诱,花侍郎还不答应呢。”

宫九想起三天假装皇帝的日子,一双瘦长的手就抖了起来。他点了点头道:“皇帝确实不好做。”说完又瞪着皇帝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该自己偷跑却让我留在皇宫里顶上。”

皇帝却看着宫九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不到三岁的堂弟轻叹,眼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轻轻一笑,“因为我知道小宫九你会跟上来的嘛。对了,这到了金陵,你要不要干脆去见见你父王?花侍郎之前来江南查明了一些事情,你父王可是很不忿我做皇帝,想着他自己做啊。”

宫九只是从小被关着以极端的法子教养长大,导致性情异于常人,然而他并不傻,相反还非常聪敏。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也知道皇帝于他并无恶意,起码比他那个一心想着谋反的亲爹要好多了。他斜着眼睛看了皇帝一眼,转头看向池中许多吃太多翻肚皮的傻鱼道:“他不是你的对手,他和那些傻鱼一样,别说做皇帝了,迟早没有命。”

皇帝笑了,“小堂弟竟然这样高看我,真让我高兴啊。对了,我听花侍郎说,你认识他家小妹?不如跟我一道去杭州,若你们俩对彼此有好感,朕给你们赐婚好不好?到时候还给你赐座府邸,就在京城好了。”

宫九难得偏起头思考起皇帝的话来,半晌才摇头道:“虽然这个时候花姑娘瞧着比较干净,但是不知会不会变得讨厌,到时候就得杀了……太麻烦了,算了。”

皇帝没有被宫九吓人的话吓到,反是笑着道:“是呢,你还小,才十四岁罢了。娶妻之事还是大些稳重些才好。”

堂兄弟这番话,踩着落花进入院中的花汀州听得清楚,他嘴角抽了下,见过礼后道:“徐指挥那边全都准备好了,一会儿用过午膳之后,我们便可上路了。其实,臣还是觉得皇上留在金陵为好,这里毕竟是旧都,官兵的势力也大,再往南臣还真担心出事。”

皇帝却是笑道:“二花啊,所以说你这点就不及你家大花了。很简单嘛,你像对待小宫九一般对我,无人会猜测我的身份的。好了,我也饿了,午膳可是金陵的特色菜?哎呀,可得好好尝尝了。”

皇帝说完,就拉着宫九走了,留下花汀州深呼吸好几下,才平息胸中翻滚的恼火,心里却是暗自埋怨起花父,过寿便过寿了,何必放出招婿的风声来?

金陵城中最有名的千味居里最雅致的包间里头,皇帝、宫九、花汀州以及锦衣卫指挥徐超在坐,其余四个侍卫也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只是却不像皇帝他们这样放开吃喝。

皇帝的座位自然是最好的,抬头便看见千味居外的街道,以及不远处莫愁湖畔的垂柳依依。

“咦?那是才被我点为探花的李寻欢?”皇帝突然看见一个身着浅蓝色儒衫青年和一相貌堂堂、锦衣华服的高大男子说笑着走进了千味居。

花汀州闻言看去,正好瞧见了李寻欢的背影,不假思索便道:“李寻欢家在金陵,只是他竟不在京城走动等着派官任职,却是回了金陵来。看来传言不假。”

花汀州坐下与皇帝道:“传言这位小李探花性情完全不同于父兄,反倒是颇爱好结交豪侠江湖草莽人士,听说他自己就身有武艺。只是他既无意于官场,又何必苦读多年参加科考呢?”

皇帝却是有些兴趣了,道:“会武功吗?说不得他不想做文官也说不准。等他日回京后,我见见他。”

李寻欢自然不知楼上雅间里头皇帝和花汀州在议论他,他殿试之后没有在京城走动,辞了翰林篆修的职务,离京后四处游历,见到不平之事便学话本上的侠客,自觉畅快。谁知在山东境内便被数股绿林人士给盯住了,关键时刻得龙啸云相帮,才逃出了陷阱。

李寻欢将龙啸云视为救命恩人,又觉得他性情豪爽,是个值得结交的汉子,便与他结为八拜之交,得知他欲往杭州便说结伴同去。

“大哥,这千味居乃是金陵最为有名的饭庄,小弟做东,大哥可要好好品尝下我金陵的特色佳肴。自然,还少不了好酒!”李寻欢唤了店小二上好酒好菜,又连唤两声“大哥”,才将兀自出神的龙啸云唤回了神。

“大哥是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李寻欢随口问了一句,正好店小二送了好酒上来,他忙接过一酒坛,先给龙啸云倒满了一杯。

龙啸云没有半点不自在地笑道:“我只是在想,二弟你真的要过家门不入吗?还有方才进入李园的那位姑娘,貌美无双,真可谓是绝色佳人,你若是认识她,何必跟着我一道去杭州花家呢?那位花八小姐纵是再美貌,也不会比那位姑娘还出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