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来的很快,他身材很是富态,但是见过他做首饰的人,无不惊叹于那双精妙的手。

说他是个手艺人一点不假,实诚、仔细严谨。

但是之所以璞玉坊生意这么好,全得靠刘金那个媳妇儿,全京城谁不说刘金那媳妇儿旺夫。但是也有不少人嚼舌头根子,说一个女人出来经商,脸面不要了。

刘金也不管那些传言,每天只顾低头做首饰,其他事情全交给媳妇。

如今没媳妇在身边,刘金要是单独面对景豫郡主,还真是挺紧张的。还好齐世子楚世子,还有干女儿豆蔻在身边。

刘金见人先笑,显得和蔼可亲:“给郡主、二位世子请安。”

朱承瑾微微一笑:“刘金师傅许久不见,耽误您做工实在是有个小东西想问问您。”

郡主这么给面子,刘金道:“在下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只簪子,便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了造他出来的人手中。

刘金都不用像豆蔻似的那么仔细看,只是拿在手里一眼就道:“这是小人当初给瑞王府造的那批簪子。”

“一批簪子?”齐世子哟一声,“瑞亲王可以啊。”

瑞亲王亲闺女景豫郡主,连带着瑞亲王未来女婿楚世子,都不由转头看向她。

齐世子赶紧把脸上荡漾的笑收起来,正襟危坐:“夸奖,是夸奖。”

刘金道:“当时这簪子花样,是宫里出来的,被瑞亲王讨要过来找我打造。一个样式,十支簪子,一模一样。”

十支簪子。

亲闺女景豫郡主也心里暗道,瑞亲王可以啊。

是可以,瑞亲王当年喜滋滋拿着十支簪子回府,挨个送了,先得了女人们齐声欢呼。第二天都插在头上聚在一处,诸位女人的脸面,尤其以丁侧妃的最为难看。

听说后来丁侧妃那支就收在了箱子底,再没动过。

刘金“咦”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不过这支,却是当年瑞亲王特意命我造的与其他几支不一样的。”

“这您也记得?”齐世子头天吃了什么都忘了,无比佩服刘金。

刘金挠了挠头,“主要是瑞亲王那要求实在是……小人实在是从来没听过。既要十支一样,又要其中一支,得与其他的有些细微不同。”

景豫郡主一听这个来精神了:“这支不同?”

刘金指着这金簪花朵中心道:“这支簪子跟其他那些比起来,花蕊数目多了三个,寻常的是六根,只有这一支取了九。”

“除此之外呢?”景豫郡主示意满堂将簪子取回来,自己仔细数了数,倒是的确没发现这个数字上的区别,这花蕊数目既然是九,瑞王当初不甚宠爱张庶妃,为何要将张庶妃的簪子特意吩咐用上小心思。长长久久、长长久久。

丁侧妃!

“除此之外,您瞧,”刘金伸手点指花朵底下枝叶,“其他的纹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有这支是我另外打造,每片叶子纹路也都取了九,经我手里的东西,那别说过了十年、二十年,就是五十年过去,只要一拿到手里,我照样认识。”

“刘师傅真是帮了大忙,”朱承瑾道,“满堂,将金簪收起来,务必一点儿都不能损坏。”事情解决了,倒是不急了。

刘金躬身行礼:“郡主,若是没别的事儿,那小人先告退。”

“师傅慢走,这有豆蔻就足够了。”朱承瑾看向豆蔻,豆蔻回了个俏皮的微笑,道:“是啊师傅,您就放心去吧,我刚才吩咐人送了咱们店里顶尖的翡翠首饰来。”

刘金再三鞠躬,这才退下去。

豆蔻吩咐侍女们端上一个个盒子,这里的侍女全都是刘金媳妇亲自挑选的,一个比一个水灵,也不是相貌太过人,主要是白。她也不怕刘金看上别人,刘金每天那眼里除了首饰,什么都看不见。

倒是来这里的夫人,看见那十几岁少女,白皙手腕衬着首饰,十分好看。也不由生出购买欲望,觉得戴在自个儿身上,也是这样子。总比对门那家,上来送首饰的全是一双糙手,都怕糟蹋了那么精细的玉石。

豆蔻一样样给齐行远介绍,齐行远的目光完全被各式各样翡翠吸引了过去。

只剩下楚清和朱承瑾二人面面相觑,但是并没初遇时候那么尴尬。

其实仔细说起来,朱承瑾觉得楚世子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大多数人会被楚世子过于锐利的双眼吓退,或是畏惧与征战沙场之人身上独有的嗜血气息,但是楚世子其实不然。他并不爱窥视隐私,就是齐行远遇见朱承瑾,看到那带血金簪还得问上几句,楚清和只问一句朱承瑾辛苦。

但是为了避免上次,彼此都等着对方开口的场面再次发生,朱承瑾决定主动出击:“楚世子最近没什么公干,仿佛整天被我表哥绑在一起。”

“算不上绑,”楚清和仿佛是被刘金传染的那么实诚,“他今儿一早就去了府里,将我的匕首抢了,我追着他出来,一路就到了这儿。”

“……”朱承瑾几乎能想出来齐行远那个贱样,大早晨去抢了人家匕首,不用问,能让齐行远下手抢的,一定得是楚清和心爱之物。抢了之后还把人引到首饰铺来,肯定又得死乞白赖求着人陪他挑礼物。“表哥他,将匕首还给你了吗?”

“还了,”楚清和那把匕首,除了自己和齐行远还有亲爹娘,还没给其他活人碰过,此刻破天荒的捧上桌面,外表极为普通,没一点金银玉石做装饰。“这把匕首,是当年狼王大帐里得来的。”

朱承瑾一挑眉:“我能看看吗?”

楚清和犹豫了一下,主要是看郡主那双手,不像是拿惯了刀剑的。一伸手,自个儿将匕首拔了出来,尖刃对准自己,手柄递向朱承瑾那一侧。

“没看出来咱们楚世子这么体贴呢?”齐行远正想让二人给自己挑个首饰呢,一回首发现楚清和将他那把宝贝匕首拔出来了,还怕伤着朱承瑾,嘴都快撇出二里地了。

在许久之后,齐世子才被教导明白,此刻的感觉可以被称之为——“单身狗的愤怒”。

朱承瑾接过匕首,黑漆漆泛着乌光,一看就知道经常被主人擦拭,爱惜的很。只是在手里拿着就能感觉到冰凉金属沁出的寒意,这是一把名副其实的杀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