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瑾从来没想到,“查缺补漏”居然也能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一句情话。

她心道,要不是看在楚清和这脸的份上,大概自己心里也不会有这股甜意。什么叫舒服,像是以前还没穿越的时候,酷夏窝在空调房里吃冰镇西瓜,从头到脚的舒爽。

楚清和不是很爱钻研别人的脸色,但是朱承瑾的一点变化,大概是刻意注意,总能分辨明确,像是现在,就是比较满意的状态。

二人之间,仿佛总有那么温情时刻,就会被人打断。

柳凤鸣再次出现的时候,楚清和下意识去看朱承瑾面色,心里警钟大作,这是不太高兴了。

朱承瑾就是不高兴,她自打当郡主以来,还没遇过柳凤鸣这样敢直面她一而再再而三算得上是故意炫耀存在感的行为,她都觉得刚才对柳凤鸣太客气了。

柳凤鸣手上还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两碗一看就冰镇过的淡绿色汤水,盛放在翠绿色瓷碗里,碗底刻着的花朵都随着她走动而波光摇曳起来。

她像是没想到朱承瑾会在这儿,“我看着天气燥热,给世子哥哥还有震儿公子送两碗我亲手做的汤水来。”

楚清和道:“不用。”

柳凤鸣很熟悉这种冷淡态度,毫不在意的将托盘送到石桌桌面上,正站在二人之间,香风拂过二人鼻端,“既然震儿公子不在,那就给郡主饮用,郡主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她刚过来,站岗的满堂珠玉也就来了,还带着晚舟夕照。

“柳姑娘也太不懂规矩,郡主千金之体,这等随随便便的汤水也能入口?”满堂这话一出,朱承瑾有种自己是恶毒女二,正在为难柳凤鸣这个白莲花自强自立的女一。

满堂丝毫没有把自己主子说成了女二的自觉,眼神带出几分轻慢,她是太后赐给郡主的大丫鬟,很是体面,柳凤鸣自然是不入眼的。“晚舟夕照,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晚舟夕照二人略通医理,刚要走近,柳凤鸣就道:“郡主不喝就不喝,为何又要折辱与我。是,我是寄居侯府,也不像您身份尊贵,可是难不成您就可以将我的自尊践踏在地上吗?”

这套人人平等的理论,怎么听着这么眼熟?朱承瑾一挑眉,珠玉附耳道:“闻府章姨娘未出阁前,曾与柳小姐是闺中好友。”

怪不得,朱承瑾道:“柳小姐这话,我也听章相家大小姐说过,赞不赞同先放在一边。我先问问柳小姐,我如何折辱你了?我是扔了你的汤水,还是驳了你的面子。只不过府门口夸了你的簪子好看,这也是折辱,那我可折辱过不少人。”

“这是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郡主不信我,还要测毒!”

“我为何要信任你,”女人的战争里,楚世子丝毫插不上嘴,朱承瑾坐着,柳凤鸣站着,可是景豫郡主的气势高了柳小姐不止一层,“你与我,初次见面,我怎么就知道你不会害我。别说是你了,凡事送到我面前要入口的东西,全有人试毒。柳小姐若是不懂宫里王府的规矩,便不要开口,省的再被其他人折辱。”

“难不成郡主心中就没有一点真诚吗?”柳凤鸣是个野心家,自主意识十分强烈,她听了章迎秋这些话,其实并非章迎秋那么悲天悯人,毕竟章迎秋是穿越,只是脑子坏了点。柳凤鸣却是实打实的古代人,她之所以学章迎秋那一套,实在是因为——男人都吃这一套。

上到楚家二老爷和他那群儿子,下到奴仆,听了这话无不交口夸赞柳小姐实在是心善,她也就沿用这套说辞至今。章迎秋成了姨娘,怎么也不敢再提这些,现在柳凤鸣倒算独树一帜。

“柳小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我现在端一碗汤水来让你喝了,你愿不愿意?”朱承瑾面色认真,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柳凤鸣无辜这一道没走通,便开始梨花带雨。

“郡主,我只知道,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柳凤鸣哭起来无疑也是动人的。

但是面前这二位,一个楚世子,一个景豫郡主,心里只觉得厌烦,丝毫看不出美感。

楚世子道:“柳小姐失态了,来人,请柳小姐回屋歇息。”

周围奴才接触到楚清和冷淡慑人目光,全都上前一步围住了柳凤鸣,柳凤鸣见状,哭的更是厉害。

“鸣儿,鸣儿这是怎么了?”急促的步伐,尖利嗓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必然是靖平侯府掌控庶务的楚二夫人柳氏。“你们这群奴才,小姐哭成这个样子,还愣着做什么!”

朱承瑾偏过脸看向楚清和,“楚世子,够乱的啊。”

“任凭郡主发落。”楚清和心道,反正未来媳妇儿,他肯定不会放着朱承瑾这边不站,而去安慰支持柳氏的。

“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朱承瑾压低嗓音追上一句,“我听说你不满柳氏许久,你刚才赠我一个姜神医封官的好主意,我也送你出口气的机会。”

“满堂,崔姑姑今儿不在,你来,教教楚二夫人规矩。”朱承瑾挺起腰板,手臂搭在石桌上,腕间玉镯晃晃悠悠,同肌肤一样泛着光泽。“虽说这是靖平侯府,我是客人,楚二夫人算是主人之一,可是我可没见过如此待客之道。”

“楚二夫人,您家老爷无官职,您身上也无诰命,”满堂一开口,也是扎心的话,“再说说您这位侄女,郡主容忍她多次,可是她偏偏一次又一次挑战郡主威严。您二位见了郡主与世子不行礼,反而字字句句,皆有冒犯之意,您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郡主心善,难不成因着这点事儿就要杀了我们姑侄俩?”楚二夫人就不信景豫郡主敢杀了她们,她还想不想老老实实嫁进靖平侯府?

“夫人说的不错,郡主心善,可是法不容情呀。”满堂话语都带着娇俏转音,说出的话也冷得很,“太后娘娘说了,正是因为郡主心善,咱们这些下人更要擦亮了眼睛,若是有人冒犯郡主,只管进宫告诉她老人家,太后娘娘就不信,谁敢在她眼皮底下,顶撞郡主。”

太后娘娘?

只会进宫告状,楚二夫人这么愤愤不平的想着,却还是拽了拽侄女袖子提醒。

朱承瑾将二人小动作尽收眼底,“满堂,不准胡言乱语。皇祖母最近身子不好,怎么能用这些小事打扰?楚二夫人虽说不懂规矩,也并非有意冒犯,小惩大诫还是交由靖平侯夫人来做,不然,我岂不是‘喧宾夺主’?”

最后四个字,从少女嘴里说来铿锵有力,看向柳凤鸣已经清爽许多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