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老太太来势汹汹,走的时候却是面色十分不好,柳凤鸣倒是一样,哭着来的,哭着走的。唯一不同就是,怀里抱着一大堆丝线。

她哭道:“老太太,这我得绣到什么时候?”

“慢慢来吧,府里虽有绣娘,也不能帮衬太多,那崔然刺绣一绝,万一被看出来,你更有把柄了。”楚家老太太坐上了车,恨恨道,“一个小丫头,还没嫁来就与我为敌,看她嫁过来之后我如何磋磨她!”

柳凤鸣仍在抽泣,楚家老太太实在是不耐烦,道:“别哭了,她早日嫁来,你就早日做姨娘,有什么不好?”

“她那么厉害,我怕……”

“怕什么,嫁来楚家,就是楚家的人,就得听我的。”

楚家老太太双目微合,闪过一道锋芒。

几乎楚家老太太刚走,朱承瑾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端水来,我要将这些粉洗了。”

一时间,婢女们端水净面,伺候穿衣理头发的,忙成一片。

简单拾掇完毕,朱承瑾还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道:“我这簪子是不是歪了?”

“没歪,郡主,您就去吧。”满堂十分不能理解,她要是长了郡主这张脸,哪怕整天不梳妆打扮都敢上街给自己立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何况郡主呢?

朱承瑾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都不许跟着我,也不许偷听。”

“是。”几个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笑着应是。

朱承瑾依着崔然指路,到了楚清和所在厢房门口,还有些不好意思敲门,转念一想,这是自家王府,有什么不敢的?

抬手轻扣门扉,敲完了自己又有些后悔,凝起眉头思索着,门便开了。

楚清和道:“郡主。”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见朱承瑾面色红润,并非病中憔悴支离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道,“家母为郡主准备了礼物,已交给崔姑姑了。”

自从浑舒回了柔然,二人都各自奔忙,实在是许久没坐下好好说会儿话了。

朱承瑾道:“楚世子。”

楚清和耳朵都要竖起来了:“郡主有话请说。”

朱承瑾温柔一笑,“咱们能进屋说吗?”二人话说了几句,楚清和却忘了让朱承瑾进屋,还是由此提醒楚世子才道:“郡主请,这屋里碳烧的旺有些闷了,刚才我将窗户开了点,郡主若觉得冷,我便再关上。”

朱承瑾怎么可能冷,她冬装穿着,大氅披着,心里热乎乎的手心直冒汗。

楚清和见朱承瑾摇头,便没再提关窗户的事儿,二人坐在了桌边。

楚清和道:“祖母让我代柳小姐赔不是,但是此事与我无干,柳凤鸣是二房的表小姐,并非我的表妹。”

他其实此次前来,暗藏私心也就是这个,柳凤鸣惺惺作态,虽然他知道朱承瑾不会误会,但是还是要亲口表明态度。

朱承瑾笑道:“我自然是知道,你们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本来,我也没准备跟她斤斤计较,谁知道她还上赶着送来荷包给我,炫耀?示威?愚蠢的很。”

不论男人与男人,女人与女人之间,只要有了共同敌人,那么就会自觉有淡淡默契。朱承瑾与楚清和本就心意相通,如何能不理解他的为难和对柳家姑侄的厌恶。

“天越发的冷了,今年应该是有一场大雪。”

楚清和望着她,道:“应该如此。”

往日冬日,他们一个在塞外军营,一个在幽深皇宫,都觉得苦寒难捱,今年却有了别样期盼。

同样怀着期盼进宫的还有苏家夫人,自从苏修仪缓过劲儿来,苏家越发的门庭若市,丝毫看不出往日的颓靡。只是苏大人与苏夫人更加谨慎小心,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不需要人教,自己就懂了。

一到永安宫,便能看出女儿受宠,更觉得心酸,之前受苦那么些年,而今一朝翻身,众人只知道苏修仪如今宠冠六宫,又有谁会知道,她女儿一个人窝在宫中角落,日日看着自己被毁容的脸,心里该是何等的恨啊!

苏夫人不管是因为偏心女儿,还是厌恶贺氏,都觉得女儿该好好整治贺氏一家。

母女二人相见泪眼,良久苏修仪才问完了父母身体的事儿,孙秀正巧带着皇帝的赏赐来了。

可不是谁家父母进宫,皇帝都会额外赏赐,更多的人连进宫机会都没有。不混到太后皇后满意,家人想进宫?想着吧。

就算进了宫,皇帝等闲也不会多问一句,如此大张旗鼓给苏夫人送来礼物,足证苏修仪如今在皇帝心里重要地位。

苏夫人待笑着送走孙秀,便将苏家二房嫡小姐的事儿,与苏修仪说了。

“芙儿你也是知道的,文静娴雅,当初若不是齐亲王妃,就是四皇子妃硬要促成这桩婚事,你二叔和你爹无论如何不会让芙儿嫁给林家旁支的庶子。”苏夫人一说起这事儿,就叹息连连。

当初林念笙没能说服朱承清嫁给她那“未来的将军”兄长,找其他王府贵女更是碰了满鼻子满脸的灰,实在无奈,只能挑了苏家的嫡小姐。

苏家二老爷欠债,其实已经隐隐有人猜到也是林念笙做的手脚。然后再出面做好人,威逼苏家嫁嫡小姐。

“四皇子妃当初还说了,庶子总有一天会变成嫡子。”苏夫人摇了摇头,“林家夫人虽说身子不好,但是平素赏花聚会,她也是来过的,我瞧着并不像短命的人,谁知道前些日子,居然急病走了。正是四皇子府封府之前,要说此事与林念笙无关,我不信。她何其狠心呐,就为了自己亲近的族兄能当上嫡子,便草菅人命。那你妹妹,又该是何等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