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忙陪罪道“首领千万恕罪,我们在路上和锲加思兰的部下喝得大醉,这位小兄弟听了一些闲言碎语,便来卖弄。”

拜亦撒哈摇头叹道“无妨,无妨,阿剌知院暗杀也先汗,使我瓦剌霸业中道崩殂,实是令人唏嘘不已。这位小兄弟说得也没错,孛来太师~确实是为自己打算的更多一点~也罢,且看他这次回来,对我瓦剌态度如何吧,若真是忘却旧恩,我们也不会再稀罕他。”

当下安排酒席,双方入坐,话说到这个份上,拜亦撒哈也不禁放开怀抱,畅所欲言,反正锲加思兰都对此人大胆说出这些,自己也无需顾忌,双方聊得甚是融洽。

公子问道“阿失贴木儿近来可好?首领与他可常见?”“我们毗邻驻扎,当然常常见面,他还是那副老样子,树叶掉在头上,也会吓一跳。”“听说他为人甚是和善。”“羊领狮群,对敌人来说,他自是和善。”

“毛里孩太师呢?他此番会不会来汗廷?”拜亦撒哈摇头道“毛里孩一向驻扎在河套,孛来大胜,他怎会来?他是最不可能来的了!”“我也听说这两位太师一向不睦,好象大汗更亲近毛里孩太师些。”

“那是自然,大汗跟毛里孩也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再加上孛来曾经为也先汗效过力,大汗那个小娃娃,怕也先汗,也怕孛来。哼,毛里孩想消灭我们,孛来想利用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瓦剌要想复兴,还得靠自己。”

公子频频点头,大赞拜亦撒哈果然是瓦剌人中的英雄,虑事极明。又问“两位太师既然都不在,不知汗廷现在是谁在主理和大明的往来事务?”“那当然是昂克大人。”

公子眼睛陡的一亮,道“平章昂克?那不是也先汗的部下吗?”“是啊,昂克大人一向勤勉,他也算是瓦剌留在汗廷为数不多的高官了。”“他和兄台关系如何?”“倒还挺说得来的。”

“那我想见一见昂克大人,不知兄台能否代为引荐?”“你见他干什么?在汗廷做生意,不必经过他的批准。”“不瞒兄台,我有要事想向他请教,我这里也备有礼物给他。”“那也容易,咱们先吃饭,等太阳下山我就带你去见他,料他那时也办完公事了。”

公子赶紧称谢,一时不敢太劝其饮酒,怕他到时候醉得起不了身,拜亦撒哈只好略略尽兴。饭后,众人又坐着饮了好一会子茶,公子亲自去挑选了礼物,一行人便往汗廷官帐而来。

拜亦撒哈先入帐,众人在帐外用汉话交谈,卫金英问“公子,你为什么这么急来见这什么昂克大人?”

“我想尽快知道门达有没有派人来汗廷通报成旭川的事。昂克既主理大明事务,便是第一个知情之人。何况此人和我大明有些旧谊,锦衣卫若有文书,明里过他的手,就是暗里,也会走他的路子。”“他和我大明有何渊源?”

公子踌躇道“当年皇上离开瓦剌时,瓦剌设宴饯别,回程途中,昂克猎得一獐,专程返身追上皇上,献獐为礼。”

铁翎一听,心中大怒,冷哼一声,抬脚便走。官帐外守卫不提防,倒吃了一惊,脸露警惕之色,原紫英忙解释此人内急,去小解了。

朱红雨奇道“她怎么了,生什么气?”卫金英没好气道“她当然生气了,当时跟在也先近旁的人,尽是杀我兵卒,掳劫皇上的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我大明将士的鲜血。”

公子也只好道“待会我和文小姐、原堂主先进去,你们在外面候着,不许再交头接耳生出事端,这里是官帐,不比瓦剌军中自由。好问,你替我看着他们些。”少爷赶紧答应。

不久便有侍卫来传人,公子和文兰捧了礼盒进帐,原紫英随行做个通事(翻译)。见堂上坐了一人,面貌清瘦,穿的衣服外面是绫罗,内子是毛皮,正是当下草原贵族最时兴的穿着。

赶紧跪下行礼,昂克的态度倒也和霭,请来人坐下,客气道“我听说是锲加思兰的至交好友到此,倒不可不见,至于礼物就不必了,你们大老远跑这一趟也不容易,留着换几个钱吧。”汉语甚是流利。

公子笑道“我们此行虽有幸结交到锲加思兰和拜亦撒哈两位好兄弟,但心里最想见的,还是昂克大人。”昂兄奇而失笑“不会吧,怎会想来见我?”“我们身为大明子民,来到瓦剌,岂可不见见传说中的献獐之人?大人待我们皇上如此义重,凡我大明百姓,无不感偑万分。”

昂克精神一振,道“你也知道这件事?”公子自不会说此事是从郭登口中得知,恭恭敬敬答道“大人的义举,汉地谁人不知?皇上困顿于瓦剌,有赖大人仍以天子之礼视之,大明百姓人人都称颂大人忠义之心昭于天地。”

昂克笑道“过誉了,过誉了,我实在也没做什么,你们不怪瓦剌人抓了你们皇帝就很好了。”“大人说哪里话来,瓦剌和大明世代交好,偶起摩擦打了一仗,你们还主动送回皇上,彼此便再无嫌隙。如今我们皇上复位,自是要跟瓦剌世代友好下去。”

昂克频频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我们也想和你们友好下去,你们皇上看上去就有天子之象,如今再度登基,果然是有福之人。”自汗位被东蒙古夺回,瓦剌自然也没这个劲头再去打明朝。

公子道“若非大人当年照拂,我们皇上也无今日。我等感大人忠义,特此献上薄礼,聊表寸心。大人放心,绝不是什么珠宝奢糜之物。”他见昂克有推辞之意,赶紧示意文兰献上盒子。

昂克和拜亦撒哈都有些好奇,互相递了一递眼色,拜亦撒哈就取盒打开,昂克一见,不由得伸手取出,凑到眼前,不可置信道“这~这是浮槎杯?”

公子道“正是元大家朱碧山所制的浮槎杯,元代金银器制作工艺巧远胜前朝,听说元宫廷中也曾收有他的作品,只是后来都毁于战火了,不过他是江南人,所以还有一两件传世的。”

拜亦撒哈也不禁盯着那物瞧个不停,赞道“这是酒杯?我生平见过金杯银杯无数,就是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杯子。这是神仙吗?为什么坐在一棵横着的树上?”却见那杯身是一飘然欲仙的老者坐在巨木上,树身瘿节错落,极具老趣。

昂克笑道“他是坐在树上,渡的却是天河,你看这树,通体缠绕云朵水纹。道不行,乘槎浮于海,你不懂的了,哈哈哈,中原汉人的学问是很深的,越是这样的东西,皇帝越喜欢用,原先大元宫廷中,好象就有一件,不过后来元朝被大明追得东逃西窜,这些东西当然都毁得差不多了。”当下越看越爱,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