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来面色甚不好看,勉强陪笑道“太师说笑了,孛来纵有微功,哪敢劳动太师贵体?太师远来,已属难得。”便有人作势点头,想要缓和场中气氛。

毛里孩也不看孛来,呵呵笑道“我这副残躯,哪还敢称贵体?”转身向大汗道“大汗,我还没入汗廷,就听说有南朝奸雄成旭川潜入草原,大汗可知此事?”

大汗怎么也没想到毛里孩叔叔操心国事,一来说的竟是这件事,不禁失笑道“毛里孩叔叔怎么说起这个来?确是有弹唱艺人言及此事,当作教化人心的故事听听也还不错,咱们蒙古连兀良哈都平定了,还怕他一个南朝汉人?何况也不知是不是真有其事,只怕个中夸大者甚多。”

帐中顿时赞声一片,都道大汗见事极明。忽听毛里孩一声悲啼“大汗,这你可就错了,不过也不是你的错,怪只怪恶人无所不用其极,你天性纯良,怎能看透?老臣此番得以留着性命来见大汗,实是上天眷顾~老臣就算拼却最后一口气,爬也要爬到大汗跟前,告诉大汗这个天大的阴谋。”

帐中笑声戛然而止,却见毛里孩已随声倒了下去,大汗吓得直跳起来,扑过来道“毛里孩叔叔,毛里孩叔叔,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那毛里孩气若游丝,用刚好能让前排重要人物听到的声音道“老臣被奸人暗算,害我的人,就是成旭川。”

帐中骇叫声一片,公子长身而起,道“毛里孩太师是中了毒,大汗,在下略懂岐黄之术,让在下上前替太师诊治如何?”大汗脑中嗡嗡,一时不知所对,毛里孩太师身旁一人向毛里孩俯耳低语,毛里孩便点头道“让他上来。”

众人注目之下,公子上前,甫一搭脉,便道“暗算太师的是汉地排名第一的杀手吕蛟,绰号双头蛇,一双手臂如无骨之蛇,蜿转流动,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攻击,令人防不胜防。”边说边用手演示了几招,诡异非常,毛里孩的侍卫立刻大叫“对对对,就是这样。”

公子道“他掌上带有巨毒,被击中者一时三刻便即身死,死后身体肿胀,三日后化为脓水。”毛里孩的侍卫又叫道“就是那样,就是那样,他们~他们死得好惨。”毛里孩适时哭道“大汗!老臣虽然侥幸生还,可怜我身边十几名那可儿(注:即亲兵)却死在此人掌下。”身边的侍卫跟着开始落泪,自是亲眼见过同袍死状之惨。

公子解开毛里孩衣襟,果见其肩膀上有半只淡黑色的掌印。公子点头道“幸而有高人拼命用内力护住,否则太师绝活不到今日。”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颗药丸道“太师性命虽然可保,但元气大伤,我这里有颗药丸,可以清除余毒,太师若信得过在下,不妨服用。”

毛里孩平生最厌汉人,但此时为了给那人好看,当即抓过来一口吞下,又引得台下众人一片意外低呼。其实毛里孩身上的毒已经驱得差不多了,方才倒地,实有七分是装的,公子瞧破他的心思,索性助他演戏,不过那掌印未消,看起来也着实吓人。

大汗怒道“吕蛟?他是谁?为什么来害毛里孩叔叔?”这个名字,自己着实没听过。毛里孩太师的见识却比他广博得多,当即大叫“吕蛟就是成旭川从铁槛寺劫走的死囚,他们一伙人拥了成旭川,尽数往草原来了!”这一下帐中众人立刻炸开了锅,纷纷叫道“在哪里?在哪里?”手握刀柄,东张西望,要去找这帮恶人,杀了替草原除害,替太师出气。

毛里孩却没回答,紧紧抓住大汗的手哭道“大汗,老臣还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大汗了,总算老天开眼,大汗您还健在,没有被恶人所害。”大汗被他哭得心慌意乱,忙道“毛里孩叔叔你莫激动,你的仇,我一定给你报。”

正要下令缉拿那些恶人,毛里孩拼命拉住大汗的手道“大汗你听我说,我这番拼了全力赶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成旭川那帮恶人,现在已经委身在我蒙古一个大大的奸贼麾下,而那个人,此刻就在帐中。”

大汗瞠目结舌,帐中人震惊之下,连声催促太师快快说出那人姓名。

毛里孩却仰天长叹道“大汗,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着实不敢相信蒙古竟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奸贼!那一日,孛来太师遣人来我驻地,说他东征兀良哈取胜,大军西归,要我部献出肥羊五千头北上犒军。”?帐中顿时低声议论起来,孛来太师果然是一朝得胜,胆子见长,这毛里孩身份尊贵,脾气又火爆,从来都只有他向别人要东西的,哪有人敢向他要东西?

果听毛里孩道“我一听,气便不打一处来,大汗你是知道的,今年又是旱灾又是寒潮,我的部众连饭都吃不饱,哪还能献得出五千头肥羊来?他东征取胜,一转眼竟先压榨起自己人来了!我跟他同为太师,在他眼里竟似奴隶一般,更何况是其它人?我便道,五千头肥羊没有,最多能凑出五百头瘦羊,他要,就自己叫人来赶去,要我北上犒军,那是休想。那个使者听了,非但不回去传话,嘴上还不干不净的,我一怒之下,就把他鞭打了一阵,让他扛着马鞍回去了。”

众人凝神听着,一时也不敢出声,反正也不知说什么好。毛里孩哭道“谁知没过几天,就来了吕蛟那个鬼怪,呜呜呜,他见了我,一句话也没有,冲上来就要杀我~大汗,你可千万要替我作主啊。”身边的侍卫齐刷刷跪下,齐声道“请大汗严惩凶手,为我等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大汗呐呐道“你是说~”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寒流,果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毛里孩!你在胡说什么?是余毒未清开始说胡说了?还是嫉妒我东征取胜?如此血口喷人,陷害于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毛里孩弹跳而起,倒也迅捷!用更大的嗓门回骂道“孛来你个养马的贱奴,敢做不敢认,就是你让成旭川指派手下前来杀我。大汗,你看这个小人一朝得志,还没回汗廷,就敢刺杀起当朝太师来,他眼中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