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这日公子见皇上太子都在,委婉表达了出宫的意愿。朱祈镇知终究会有这一天,心中伤感,望望公子,又望望太子,道“薛公子还是决定抛弃犬子而去?”

公子道“太子口讷而心敏,有李贤等人辅佐,不会有事的。蒙古两位太师已势成水火,瓦剌则在旁蠢蠢欲动,大明边境暂时可保无忧。小人在不在太子身边,都无关紧要。”

朱祈镇点头道“你和李贤都看好太子,朕相信你们的眼光。不过朕也知道,太子再怎么样,也远不如公子,公子难道就没想过~自己承担起这份重任?”

公子心中一惊,朱祈镇叹道“这里没有外人,咱们不妨直言,朕知道公子当日是被人昏迷胁持,本无意于争位,恕朕心中实在好奇,公子和~令尊,究竟是怎么想的?”

公子也知自己此番虽离开,倘若帝王家疑心尚存,难免后世子孙还将为此事所累,当下敛容,缓缓说出一番话来,只听得朱祈镇父子齐齐变色。

良久,朱祈镇方道“果然见识远超于世人,如今想来,朕又何尝不是被此位所累?与公子相比,朕这一脉,才是不幸之人。”

公子也不觉垂泪道“陛下但请宽心,历代立下不朽功勋的人,始终多在帝王家。小人的言语,也不过是孱弱之民用来聊以**而已。”

朱祈镇试泪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公子既是这般想法,朕也不敢强求,你们一行人,从明日开始就可以随意出宫,不必再来回朕了。”

公子再拜道“还有一事需得禀报皇上太子,凌海驰骋草原多年,蒙古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他知道西夏宝藏的下落,害死了他。铁翎在汗廷时,身份被阿失帖木儿认出,也因而惹来一身麻烦,此事迟早会传入我境,到时候还望皇上太子明鉴。”

朱祈镇冷笑道“文兰也对我讲过此事,蒙古忌惮铁翎,将来定会大肆宣扬宝藏此事,想让我大明自折栋梁。哼,我们才不会上他们的当的!宝藏?我从不闻有哪一次战争是因为有宝藏而取胜的,你是我们自家人,只管放心去吧。”到了此时,公子也不禁泪如雨下,三人持手良久,公子方试泪退出殿外。

见公子离开,朱祈镇向太子道“公子尽心照顾我多时,如今他既要走,可见我大限将至了。”

太子忍不住嚎啕大哭,朱祈镇落泪“是人都有这一日,我被囚南宫七年,出来时时时想着要补回失去的日子,如今我也累了,是时候休息了。”

见太子哭到不行,朱祈镇道“有几件事你需记好。公子的身份,这几个月来,你我心中已然有数,我现在才明白,当年在大漠时,凌海为何会向我提起建庶人一事,说我与他都尝到了囚禁的滋味~唉,那晚公子本来可以成功的,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确实是无意于此位。太宗皇帝一生武功赫赫,只因做错这一件事,就被后世诟病至今,如今是天佑建文一脉,你和你的子孙也断不能再起歹意,以免再添先祖的罪孽。”

太子点头道“儿臣一定谨记,万不敢违命。”朱祈镇喘息片刻,道“我本想将门达治罪,后来想,不如留给你办更好,锦衣卫的权力也实在大了,你继位后,应加以约束。”

(注:宪宗上台后,流放了门达,另颁北镇抚司印信,使北镇抚司成为独立的刑讯机构,从此卫权与司权分开,锦衣卫如果不兼任镇抚就不能过问刑狱之事。)

“给于谦平反,还有~”一咬牙,终于道“恢复郕王的年号,你只要做下这几件事,百姓就会认为你是个明君了。”

太子大吃一惊,哭道“儿臣怎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朱祈镇摇头道“有些事即便你不做,百姓也早在心里替你做了。郕王在位八年,他的事,哪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他和于谦无论对朕怎么样,都确实护卫了京师,护卫了大明。他们对不起朕,朕在世一日,就不许他们平反!等朕死了,你就给他们应有的。至于郭登,你可以恢复他的官位与爵位,让他继续辅佐你。”

太子痛哭流涕,朱祈镇再三叮嘱他牢记,又道“至于万贞儿~”太子心中一紧,哭得越发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