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周礼诺醒来的时候,见到易学佳坐在餐桌前,双手托着腮满面期待地迎接她,像一条摇着尾巴等待表扬的大金毛。

周礼诺正奇怪:“这么起这么早?”便看见餐桌上摆好的早餐,一碗豆腐脑、一碗豆浆、一碗豆汁儿和一个糖油饼、一个糖火烧、一个夹咸菜鸡蛋的芝麻烧饼、一个煎饼果子和一个焦圈儿,她先是奇怪,继而皱眉,“你刚才下楼去买早餐了?”

易学佳听了立即站起来,双手老实地背在身后,点头的同时语气犹疑地问:“那个,我看你在睡觉,不想吵醒你,我就下楼买个早饭,不需要五分钟就上来了,这个……不用打报告吧?”

见到她表现得这么惧怕自己,周礼诺讪笑一声,“好了,别装可怜。”她说着,在桌前坐下,“怎么买这么多……还每种买一样?”

“这我都没吃过,挺好奇的。”易学佳重新落座,把三碗喝的往周礼诺眼前推,“你要哪个?”

周礼诺把豆浆那一碗端了过去,“早上不想喝太稠的。”

“那正好。”易学佳把豆腐脑揽到自己面前,兴奋地拿起勺子道,“我们老家不都是甜豆花么?广州也是,放的都是白糖,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放黄花菜的咸口味豆腐脑呢。”

然后周礼诺看着易学佳挖了一大勺子酱色的卤混合雪白的豆花往嘴里送了进去,她的整个精神都遭遇电击般一震,紧紧抿着嘴巴,瞪着眼睛,喉咙发出清晰的“咕咚”一声。

周礼诺笑了,“好吃吗?”

半晌后,易学佳缓缓地“呃……”了一声,开始边梳理自己的思绪边说,“我觉得,比较奇特,这个味道,可能因为我以前没吃过,所以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也许我慢慢回味一下,多吃几口,就觉得好吃了,不然全国不会有一半人喝这个咸的豆腐脑。”

周礼诺尽力憋着自己的坏笑,让语气里的阴谋不会太露骨地说:“就是吃不惯咸的而已,你先喝一口豆汁缓一缓。”

豆汁儿,顾名思义,肯定是豆浆的另一种表现形式,都是豆子打的嘛——易学佳是这么理解的——于是她端起碗就是一大口,那猝不及防的味觉攻击叫她顾不上合拢嘴巴,“哇”地一声,全部吐回了碗里。

周礼诺双手捂着嘴,笑到肩膀发颤。

易学佳眯着眼睛,嘴角还挂着没流干净的灰色汁水,脸色发青地说:“这个馊了……”

“别胡说。”周礼诺尽全力收住笑声,对她解释道,“它就是那个味道的。”

“就是……馊味儿的吗?”易学佳难以置信地把碗推开,“不愧是北京风味……皇城根下的老百姓,才配得上这么重的口味。”

“你怎么没买炒肝啊?那个更加北京风味。”周礼诺好奇地问。

“那个我真不行,远远闻着气味儿,我都不敢靠近。”易学佳挫败地垂下头说,“太可怕了,好像有人在用开水烫死猪……”

“笨蛋。”周礼诺轻轻一笑,喝一口自己碗里在早餐界之中最平淡无奇的豆浆。

“哎,你别光喝水啊,我买了这么多吃的呢。”易学佳指着桌面上堆放在碟子里的食物,“你看你吃哪个?”

“我吃不下。”周礼诺拒绝道,“早上没胃口。”

“你一日三餐都没胃口,好歹吃一些,都不知道你靠什么活下来的。”易学佳一手挠挠耳朵,另一手举着筷子夹着糖油饼问,“你每种吃一口好不好?剩下的我吃。”见到她摇头,她再三确认“真不吃?”之后,才咬了一口,“嗯……饼状的油条……”说完,她又夹起焦圈儿咬一口,评价道:“嗯……圆形的油条……”

周礼诺又被逗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她边说着,放下手里的勺子,托着下巴凝视她,“这位广州来的美食家,请继续。”

“这个应该好吃,夹了这么多材料,肯定口感丰富。”易学佳双手拿起夹了一个煎鸡蛋和一小簇咸菜丝儿的麻酱烧饼,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咬了下去,接着“哎哟”一声,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地问,“怎么这么硬啊?”咀嚼了一会儿咽下去后,她做出评价,“外壳很脆,咸菜和鸡蛋都很咸,但不管是咸菜还是煎蛋,和烧饼都抱团一样又干又硬,容易刮伤口腔,优点是挺适合锻炼腮帮子肌肉的。”接着她吃一口糖火烧,“这个不硬,但就是软的,有甜味的麻酱烧饼。”

最后,易学佳把煎饼果子好像小狮子王辛巴一般高高地举起,郑重地宣布道:“在北京的早餐是,这个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