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曙光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她的嘴更快,不等周礼诺反应过来,她已经像机关枪一样把老实人梁枫给打成了筛子,等周礼诺来到客厅,只见到她的男朋友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阿姨,我、我本来就准备和诺诺结婚的,这个不需要你催我们,我也很着急。”梁枫一时被周曙光的气魄震慑到口齿也不太清楚了,“在工作上,诺诺确实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她,只要她需要,我也一定会帮她,而且任何时候她只要觉得累了,都可以放弃工作,我能养她。”

“话倒是说得漂亮。”周曙光挑衅地扬起下巴,对梁枫怀疑地说,“你以为我信你吗?你们男的全是满嘴跑火车,不过你也别想着花九块钱领个证就够,我们家不傻,精心养大的诺诺怎么可能便宜你这种不劳而获的凤凰男——”

周礼诺上前拉一下周曙光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给自己找难堪了,“妈妈,你别说了,梁枫对我很好。”

周曙光甩开周礼诺的手,“嘿?你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家人了。”她瞪着她反问,“我对他有高要求难道不是为了你?”

梁枫用手勾了一下周礼诺的胳膊,示意她不要紧张,他可以应付,于是她不再接话,后退几步,拉开餐椅坐下。

梁枫挺直后背,认真地看着周曙光说:“阿姨说的都对,只要能让诺诺幸福,你提出的条件,我全都能满足。”

“这态度不错,你看看,外人都知道尊敬你妈妈,你呢?”周曙光伸长了脖子,看向周礼诺抱怨,“成天就知道跟我作对。”

梁枫假装无意挪了挪身子,挡住了周曙光的视线。

周曙光于是继续质问他:“今天话既然都说道这份上了,就让我听听你有什么资格娶我们周礼诺吧。”

梁枫反问:“阿姨说说我需要什么资格?”

周曙光掰着指头数数道:“首先婚房你得准备吧?在出租房里养孩子?这婚房你得写诺诺的名字吧?我们女人不比你们男人,生过孩子以后身心就彻底垮了,你们还正直壮年能四处浪呢,随时你们说跑就能跑了,而我们抱着小孩除了房子无依无靠,鸟都知道筑巢,男的总不能比鸟都不如。”

梁枫点点头,“你说得对。”

易学佳悄悄来到周礼诺身后,附在她耳边说:“阿姨这话怪耳熟的你不觉得吗?”

此刻的周礼诺正陷在刺骨的冰窟之中,即使是易学佳开的玩笑也不能忍,她瞪她一眼,把易学佳吓到笑容还没能收起来,人就已经跑了。

见到梁枫这么好说话,周曙光很有乘胜追击的意思,“还有彩礼也是不能少的,养大一个孩子的成本,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哦,你不知道,你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小孩都像你爸养你那样放着就长大了。”

她这话里的嫌弃太明显,周礼诺听不下去了,叫道:“妈妈!”

梁枫的手背在身后,从周礼诺摆了摆,劝她别生气,但是他自己脸上却已经有怒意了,毕竟他的爸爸是他内心决不能遭到污损的一个禁区,“阿姨,我爸爸对我已经尽力了,他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

面对这么一个巨人的怒意,周曙光的语气弱了一些,但又立即虚张声势起来,“你当然护着他,问题是,你要有了孩子,也跟他那样儿养?你现在就老实回答我,你有没有资本做个好爸爸?我们家诺诺的孩子可吃不起苦,我带她长大那些年,就是一颗大蒜都没让她剥过,总不能她的小孩过的日子反倒还倒退了。”

她这段话倒是在阐述无法反驳的事实,确实在周礼诺的记忆里,她是从来没做过家务的,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仿佛给幼时的自己抹手霜的妈妈那张年轻的脸就在眼前,姿态强硬的周礼诺也不禁别扭地转过脸去,心思也软了一些。

梁枫坦率地回答:“这你放心,我就算苦了自己也不会苦诺诺和孩子,诺诺怀上的时候,我会给她安排北京最好的私立医院,去香港或者美国生也可以,我负担得起,小朋友从幼儿园到高中,只读国际学校,不等高中毕业,我就会把孩子送出国去留学。”

周礼诺一愣,凝望着他的背影,没想到他已经把未来的事情想得这么细了。

此话一出,作为外人的林碧光都禁不住点起头来,甚至忍不住看一眼易学佳再叹一口气,她可没有信心自己的傻女儿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周曙光也难得露出颇有些满意的表情来,但又不想因为给梁枫太多好脸色而落了下风,所以立即板起脸来。

“口说无凭,你现在不是爱怎么吹怎么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彩礼的存在就是为了有备无患,诺诺在你心里能值多少钱就看你对她爱得有多深了……”周曙光停顿三秒后,大大方方地说出一个数字来,“我看,你出个一百万合适。”

梁枫听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下头去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存款。

周礼诺再度从椅子上弹起来,她难以置信地冲周曙光怒道:“妈妈,你真的过分了!我是个人,有自己的主意,你这是卖猪肉呢?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吗?”

“曙光,差不多得了,把年轻人给吓的。”林碧光听到周曙光的狮子大开口也是一愣,忙不迭拉着她劝说,“我看梁枫这孩子从小就老实善良,他还能亏待诺诺吗?”

周曙光却向林碧光使眼神叫她闭嘴。

梁枫抬起头说:“只要诺诺愿意嫁给我,这个钱应该给的。”

周曙光眼前一亮,拍起手来,冲周礼诺说:“这不是挺好的吗?替你考验真心了。”或许是想到一百万,她发自真心地大笑起来,“我是为你好!”

她的笑声对于周礼诺来说却像是魔音灌脑,叫她头疼欲裂,她突然爆发出怒吼:“你就是为了钱,你不在乎把我卖给任何人!什么彩礼钱,什么为我好,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要钱?”

“你这人,白眼狼!不识好歹!”周曙光也跳脚了,她指着周礼诺滔滔不绝地控诉起来,“我这钱替你抓着,是为了防止你有一天被他甩了,这你不得有点儿身心损失费?再说了,我就算想自己拿着这钱,难道不应该?你有点儿孝心吗你?我辛苦把你拉扯大,你给过我一分钱吗?你就知道恨我!你在北京挣这么多,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要过生活费吗?你妈妈我是没收入的人,我跟你爸爸就指着他那每个月两千块的工资,活得跟乞丐一样,你心疼过吗?”

周礼诺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继而也紧绷着双肩和周曙光对峙起来,“那我呢!我自己在北京读书,那些日子你一分钱都不给,我上午在街上派传单,下午去商场当导购,晚上还要走夜路去当家教,多少次因为顾不上吃饭差点儿因为低血糖晕倒,有人心疼我吗?”她越说越激动,双眼一时充血,“我多少次发烧因为没钱不敢去看病,在宿舍里躺了三天,还有打工的时候遇到无理取闹的客人骂我,和走在路上遇到流氓拉扯我的时候,这些时候,我都只能自己受着,你问过我吗?你关心过我吗?”

周曙光一愣,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又骂回去:“那是谁不听我的话,非要去读什么央财?我是你妈妈,你什么事儿都瞒着我,还不主动联系我,就这么把我一搁好几年,你还好意思赖我?到底谁是妈,谁是女儿?”她作势要哭,双手不住地抹揉着眼睛,“这么多年你也没回来过过春节,你看看梁枫,回去一趟,就给他爸爸买了一套大房子,我跟你爸呢?养你是图什么?这么多年挤在那老破小里面,你现在出息了,也不给想想办法?等那破房子拆迁,我们去哪儿?睡天桥去?”

易学佳听到了重点,在一边轻声问妈妈:“啊,要拆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