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的姜未晚,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是故意的,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故意挑衅秦烨?

“啪”一声清脆、利落的掌掴声响起。

这是秦烨听到的最难堪的话,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最大挑衅。

“姜未晚,本王是太纵容你了,你想死,我成全你!”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秦烨剑眉紧簇,脸色也变得更加地阴沉。他揪起姜未晚的头发,逼迫她直视他的烈焰眸子。

“从今往后,你就在寂园呆着,老死一生。”冰冷的语调,夹杂着极端的残酷。

“来人!”随着一声低喝,门外走进四个丫环微福着身子:“王爷!”

他大手极尽温柔的捏住她滑嫩的下额,邪肆的笑了起来:“把她给我拉下去,带到寂园去,让她自生自灭,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姜未晚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眼角却滑过两行流泪,“秦烨,我们是这么般相似,这般自以为是。”

姜未晚脸上浓眉紧蹙,直直看着谭蝶儿,看得她人心旌发寒,“谭蝶儿,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陷害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谭蝶儿被未晚瞪着头皮发麻,不由急道:“王爷让你们把她带下去,你们还愣着干嘛?”

西厢阁的丫环急忙将未晚拉了出去。

怜心急忙跑上去劝道:“不,王爷不是这样的。郡主是为了救我,才与侧王妃起冲突的……”

盛怒之下的秦烨,全然听不进去。

怜心无奈之下,只好追着未晚出去。

“王爷,一定是有所误会,事实并非如此。”小竹也跟着上前说情。

一时间,秦烨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姜未晚变了,他亲手提拔的属下也变了,这个事实就像是把的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口,让他怒火中烧。

“不用你们拉我,我会自己走。”姜未晚冷冷吼着,“你们两个人跟着我,还怕我跑了不成?”

押着未晚的丫环对视一眼,不由放开了她。

两名丫环在窃窃私语着,对姜未晚绝代风华的容颜,雍容华贵的气质,她们一向是赞不绝口。

只是可惜了,好人没有好报,姜未晚终是败给了心肠狠毒的谭蝶儿。

姜未晚径直地往前,途经荷塘时,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将丫环抛在身后。

站在荷塘前,未晚的眼神却变得飘忽。

风吹起,额边的青丝飞舞而起。

浓密细长的睫毛上翘着,遮住了眼睛的轮廓。

瑰丽的华服在风中轻扬着,摇曳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轻合眼帘,心中无澜。

远方未知的路等待着她,无法计算的将来,她要有足够勇气去承受这一切。她是勇者,永不怯弱。

她低叹了口气,‘噗通’一声水响,她没有犹豫地就跳入荷塘,溅起一片水花。在荷塘中沉沉浮浮,终是沉了下去。

“啊!王妃沉塘了……快来人啊……”让姜未晚甩在后面的丫环,目睹了未晚轻生的一幕,吓得失声尖叫了起来。

追着未晚出来的怜心远远看到这一幕,却是鞭长莫及。

“王妃,王妃……”伴着丫环们尖叫,更多的丫环聚集了过来,人越围的越来越多。

怜心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泪水纷飞,“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怜心猛地往回跑,直奔西厢阁。

坐在西厢阁正厅,阴沉着脸,正在盘问事情经过的秦烨,远远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怜心泪眼纷飞奔了进来,“快,快救救郡主,郡主沉塘了!”

秦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再不见半点血色,他运用轻功,辗转跳跃之间,便来到荷塘前。

“让开!人未到,寒意先袭来。”丫环们闻言,赶紧地给他腾开一条道。

“王妃,跳下去了。”目睹了姜未晚跳水的丫环赶紧禀报。

秦烨未暇思索,便跳进荷塘里。

荷塘水冰冷刺骨,连牙齿都上下打架。

他觉得四肢都要僵掉了,在荷塘中焦急地找寻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里忽然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一提,果然是姜未晚。

秦烨把她托起,浮出水面。

把她抱起,离开池塘。见姜未晚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伸手一探,她竟没有了气息。

“姜未晚!”带着咆哮的呼喊声骤响。

那是失去的恐慌和惊惧。自然没有人回应她,他焦急地将姜未晚横抱着搂在怀中,直奔回西厢阁。

还没有踏进屋,便大嚷:“快备热水!”

“装死!”谭蝶儿幸灾乐祸地饮茶,见秦烨狼狈地抱着一个人影冲了起来,不由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了秦烨怀中的人后,西厢阁内众人却是神色各异。

“快……快叫神医,快救她。”

见姜未晚全身湿透,面色苍白,未等秦烨把话说完,偏宅里的华鹊已从屋中冲出,先上前一步,她伸手一探,感觉不到姜未晚的气息和脉象,顿时面露哀色。

这边秦烨着急让姜未晚得到救治,而谭蝶儿眼中却只有秦烨,看着他浑身发抖,身子不停地打哆嗦。谭蝶儿急喊着:“快!快给王爷备毯子和热水。”

丫环们着急地退下去,各自忙碌去。

华鹊神色凝重,她轻合眼帘,隐去眸中的悲痛,沉着声道:“王妃已气绝身亡。”

秦烨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的光芒,他抱着姜未晚直奔西厢阁,就是要让华鹊第一时间救醒姜未晚,而华鹊的话,让他愤怒不已。

他紧拥着怀中冰冷的娇躯,愤然道:“你胡说什么,快救她!”

“她死了!”华鹊低沉了嗓音,语声中有说不尽地悲凉。

“你说什么,姜未晚死了?”谭蝶儿大惊。华鹊点了点头,不再多置一言。

谭蝶儿顿时面露喜色,被秦烨冷眼一扫,立刻敛去了神色。

秦烨提起华鹊,一字一顿道:“救她。你是天下第一神医,你一定可以救活她的。”他相信华鹊可以救醒姜未晚的。她一定行的。

“王爷,王妃已经死了。如果能救,我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死了!姜未晚死了!

谭蝶儿满心欢喜,面上却假装露出衰色,“王爷,姐姐已经死了,你节衰顺便。”

闭嘴!秦烨怒叱了声,直视着华鹊,不曾移动过目光。

“你骗我!骗我是不是?”

“医者之心,天下父母心!我应该知道的,我比你更想救她。未晚的身子娇弱,如果只是在冰冷的水里冻了会,还有可能保住性命,不过她这次是刻意求死,就算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术。”华鹊冰冷地说了一个无情的事实。

秦烨放开华鹊,转而拼命揉搓起姜未晚冰冷的手脚。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王妃在跳水之前,就已经服用了冰山红花。”

冰山红花?秦烨紧紧拥着她瘦弱冰冷的娇躯,拥着她流失的生命,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聂国的第一等毒药。一个时辰内即毙命,相信王爷也有所闻吧。”

秦烨脸色发青,这种毒等同于鹤顶红。只不过鹤顶红是即饮即毙命,而这种毒是一束香的时间发作。

冰山红花是世上绝毒,听说至今都无药可解。不过他仍心怀期盼华鹊不同,她是神医,她可以在死神手中抢回他的性命,也一定可以救下未晚的。一定可以的。

“我真得爱莫能助,能救,我必定不会推脱。”华鹊面露悲色,在大家看来,这是一个医者无法治愈患者的悲哀和无力,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种悲哀的由来。

丫环也备好了热水,秦烨此时心慌意乱,牙齿打着寒颤,眼里却只有姜未晚那惨白的脸和青紫的唇,冰冷的躯体,完全没有去泡澡的意愿。

他反倒是急忙将姜未晚置身于浴桶中,不断地揉搓着她的肢体……

“郡主……”怜心和闻讯赶到的沉香一起小跑地进了屋。

“王妃……”一时之间悲泣之声四起。

“王妃,你怎么就想不开呢……王妃……”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是你……”见姜未晚已没有了气息,怜心悲痛欲绝指着秦烨骂道:“是你和谭蝶儿逼死了她,你是凶手。”

谭蝶儿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啊,把这死丫头给我拉下去掌嘴。“

“如果谭蝶儿你没有冤枉郡主,郡主不会想不开,她就不会死……”怜心的哭泣声讨,一字一句地烙在秦烨心中。

怜心被两个丫环拉住,掴掌声响了起来。

秦烨双瞳如失去灵魂般空洞,平日睿智深沉消失殆尽,紧紧地抱着她瘦弱的身躯,抱着她逐渐流失的生命,脑海里一片空白。

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王爷抱着气绝身亡的王妃,如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跌坐在地上。

连谭蝶儿都被吓到。

怜心的哭喊声,姜未晚香消玉殒的哀伤让人们的心情越发地沉重。

“请王爷节哀!”屋内的众丫环都匍匐跪立于地。

“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谭蝶儿见状也折身跪下,劝起了秦烨。

秦烨如一樽雕塑一动不动地。良久后,他突然横抱起姜未晚口中喃喃自语着:“秦王府内,今后往后若再有滥用私刑者一律凌迟处死。”

此语一出,谭蝶儿顿时心惊胆颤了起来,急忙让人放开怜心。

秦烨径直地走出西屋。姜未晚的柔荑在他怀中无力地垂下,滑落到他身前。此刻,更加可以确定怀中的人儿,确确实实地远离了。

秦烨突然仰头,发出痛彻心扉的嘶吼。

悲怆的吼声惊得王府内的众人震颤了起来,可是他怀中的人儿依旧没有动静。迈着沉重的步伐,他抱着姜未晚朝静心阁方向走去。

见到主子,抱着王妃的尸体回来。静心阁内的丫环们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把她放在御赐龙,秦烨运起了掌风合起了门。

关掉了尘世的喧扰,他坐在了床沿,痴痴地看着御赐龙,憔悴苍白的姜未晚,他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不可遏制的笑意,连肩都在微微颤抖着,眼眶中有着盈盈的水光在闪动着。

恼她!气她!

想不到她死的时候,竟是这般地心痛,宛如心口上被人恨恨地刺上一口子沉受着剐心之痛。如果她还活着,他也许还会被她气得咬牙切齿。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那样。他轻闭上眼,一滴泪已缓缓地顺脸颊流下,落入心中沉甸甸的,一片苦涩宛如海洋。

突然觉得冷,他抱起了姜未晚,把她揽入怀中。

就这样旁无他顾的专注地抱着她冰冷尸体,晚膳送了进来,原封不动地端走。早膳送了进来,还是原封不动地端走。

次日午后,推门声再次响起。

“本王说了,给我滚下去。”秦烨的暴吼声再次响起。

“奴婢参见王爷!”

秦烨缓缓抬头,见来者是怜心,便不冷不热地问了句,“何事?”

“郡主已死,奴婢求王爷怜悯,让郡主入土入安。”怜心盈盈垂泪,硬咽道:“求王爷念及和郡主夫妻恩义上,为郡主做场简单的法事。”

秦烨不置可否。

怜心提起袖子拭了把泪,如果可以引回郡主的魂魄,了结郡主此生的宿愿,郡主下一世便可无牵无挂地投个好人家。

如果耽搁久了,尸身腐烂,郡主来生就难以转世为人。

“求王爷成全!”怜心匍匐于地重重地磕头。

“起来吧。这件事就由你去置办吧。”秦烨缓缓地闭上眼,神鬼之说在他看来不过是无稽之谈,但是此刻,他却变得犹为相信。

“王妃的后事,要大肆操办吗?”怜心缓缓问道。

“不必了,一切从简。”他轻叹了口气,姜未晚不喜欢张扬的。

“王妃入土为安的日子,要定在何日?”

“明早。”沉默了良久,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怜心走后,秦烨唤来了侍女,让她们取来了备好热水。他亲自为姜未晚净身,让丫鬟取来笔墨、香粉,加入了特制的香料调匀后,笔锋在姜未晚肩颈上轻轻辗转流连一朵妖娆清华的芍药花绽放开来。

秦烨轻抚着自己亲手画上的芍药花,薄唇轻勾,凄然的笑声响起:“姜未晚,你别想逃,下辈子我必会寻得你。”他再次靠近,在她冰冷的唇瓣上烙下他深情的印记。

按秦烨的嘱咐一切从简,怜心和张嬷嬷对姜未晚的后事进行操办,请来了道士为姜未晚做法事。

在嗡嗡啼哭声和道士的诵经念佛声中,秦烨恋恋不舍地将姜未晚放入棺中,合盖而上。

王府上下都沉浸于肃然哀伤的气氛中,人们开始记起姜未晚的种种好,姜未晚一向与世无争,她没有责罚下人,反倒是为下人挺身而出,少了这样的一个主子,岂不让人叹息。

冷漠的右侍卫北冥闻得姜未晚死讯,刚毅的容颜都变得生硬,目光也变得更加深沉难测,剑眉都皱起了川字形。

西厢阁的床蹋上,谭蝶儿心情却大为舒畅,全王府里的人都跑去哭姜未晚,她反倒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死了个懦弱的废物而已。

“真是看走眼了,姜未晚那么柔弱的一个人,怎么配成为对手。真让人失望,早知道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心思去对住,真是高看了她。”

谭蝶儿觉得有些困意,她便缓缓闭眼,开始睡她的大觉。不知睡了多久,她从恶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睡了一个下午。

“人都死哪里去了?”谭蝶儿吼着。

小菊疾跑进来,“王妃我在这儿。”

“叫你呢?人都死哪里去了。”谭蝶儿抱怨着。

“都为王妃守夜呢?”

“守夜,守个屁夜,人都死了,难不成还有人偷尸?”谭蝶儿火冒三丈,“不就是死个人吗,还把她东屋的人都叫去守夜,死得又不是皇帝,用得着举府上下劳师动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