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一响,此间的灵气被彻底抽干,大地变成一片荒漠,天地再也不分彼此,全都是一片黄沙弥漫的昏黄。这时,起风了,这是自天地劫起后第一次场风,却是肆掠一切的龙卷风,而后下起了雨,这也是自那之后的第一场雨,却是带着热浪的火雨,再有无数雷电如游龙一般劈下,整个世界与那炼狱无异。

苍倚剑哪里知道会有如此迅速的变化,待她要遁走时已经连地磁之力都已经崩坏,完全无法确定遁去的方向。苍倚剑此时表情凝重,却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总遇到这种他人一生都未必遇到的事情该说是她自己作的死,还是说她真的运气莫测,特别受天道“偏爱”。

再看风雷这位信誓旦旦会保护苍倚剑的前辈,此时被一个小辈拎在手里,正毫无形象的蜷缩着身体,怀里紧紧地搂着自己的棍子,像是刚出生的奶猫一般瑟瑟发抖,哪里还能指望得上。苍倚剑简直都要气结,她凭着肉身强大硬抗了一息后,便只见一有着四十九根朱红伞骨的油纸伞在她头上撑了起来,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却如同最强大的防护阵法一般,护得苍倚剑滴水不露。

至于偶尔有一二漏网之鱼砸到了风雷的身上,苍倚剑也只能心中饱含歉意,想来这前辈也该体谅她小小金丹,修为有限才对。

因大部分真气都用来支撑九衍天灵伞,外界又无灵气补充,还要拖着一个累赘,苍倚剑向极阴大世界的地界飞去的速度实在不如平日的一半,还多是莫离剑自己在支撑的缘故。好在阴阳通道的位置如风雷所说并不算远,还飞片刻就可到了,只忧心那里会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绝了进入的可能。

这时又一声巨响传来,听着很不寻常,就是专心赶路的苍倚剑都心有所感,转头望了过去,却见是天空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可露出的不是漫天的日月星辰,而是点点火光从中飞了出来,如天女散花一般,在昏黄的天空映衬下别样的夺目,若换一处场景,倒算得上是美景了。

可再看一眼,苍倚剑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那些火光看上去却不单单是火光,只是以苍倚剑的修为目力,都看不清到底是何物,就并非只因为距离遥远了。

不过这异像也只让苍倚剑分神看了两眼,她可不愿在此担搁了时间而力竭,死得冤枉。

“破!”

眼看着离阴阳通道不过几息的距离,苍倚剑正微松一口气,就有声音从天际传来,不过是道出了一“破”字诀,声音也不如何中气十足,却令苍倚剑体内的真气也一道涣散,那灵伞的虚影再也唯持不住,整个人差点跌下飞剑去。

她百忙中向阴阳通道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绝了闯过去的心思,因那一声“破”字诀,那一似真似幻的两界连通之处像被揭去了一层薄纱一样,露出了里面的真容,依然看不出与曾经的不同之处,但正是因此才更显异常,若再看一眼,就能看见那四周已经是累累白骨,似乎有一贪婪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在那里。

身形一偏勉强避过一道闪电,苍倚剑拎着风雷直坠向地面的裂缝,寻了一处凹陷处躲了进去。那风雷一沾地面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反手便将那漆黑的棍子插在了两人身前,无形之力便挡住了地底升腾的浊气,隔出了一处清静之地,看情形还能支撑些时候。

风雷握了长棍片刻方才放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还好此次认的妹子很有本事,不然就真交待在这里了,真是好运道啊好运道。唉,明明算了应还能缓两日才是,这术算之术果然还要再学得精通一些。”他看了看天空,缩了缩脖子,“我说妹子,你可知道上面那人是人是鬼,又是何来头,居然直接撕裂了天空,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去抱上大腿。”

“我根本看不清到底如何。”苍倚剑摇了摇头,她连那些火花都不知道是何物,哪里还看到有个人在那里。

风雷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道:“其实大哥我也只能看个身形,此人似在此界,又似跳脱于外,实在是让人看不透啊,这里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我竟然全然没听说过。”

苍倚剑没有理他,她看一时半会也离不开此地,索性盘坐下来。她也掐指算了一记,可得到的结果却似是而非,看不出吉凶祸福,但也并非必死之兆,倒还能看到生机。

就这片刻功夫,那坠下的火光越发明亮起来,渐渐倒是让苍倚剑看出一些门道来。这些火光渐渐对应了周天星晨的位置,在那裂缝之下演化出一片新的星空,好似与真正的夜空无异。

就在天上的“星空”成形的时候,风停了,雨歇了,雷电之声也渐渐消失,可一点也不令人觉得危机消失,一种沉重的寂静在整个天地间弥漫开来。就连他们身处的这个裂缝都安静了下来,那无尽的怨念执念都乖顺的藏匿在了地下。

苍倚剑虽然还静静的盘坐着,可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恐惧畏缩,却茫然不知是为何。

“苍天不公!”

“苍天不公!”

“苍天不公!”

一声响似一声的声音又在耳侧身前,天上地下响了起来,这原本令人避之不及,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此时却让人从心底生出几分希冀来。虽不知这希冀从何而来,苍倚剑的双腿却有了力气让她站起来,原本萎靡的倚着棍子的风雷也跳了过来,低声道:“妹子看好了,怕是有好戏了。”

苍倚剑看着风雷已经显得肃穆的表情,也跟着抬头看向了天空,那里已经繁星点点,似包含着可令人穷尽一生去追逐的奥秘。只是一眼,便无人能转开目光,只会渐渐痴迷其中。当两人表情渐渐入迷之时,他们均是一怔,而后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你们得遇此时也是你们的机缘,不过之后之事你等无力知晓,还是先睡上一觉吧。”

“仙君,上次虽与你照面,转世之身死于你手,却也算不得数吧。认真说来,当初匆匆一面,至今怕有万年不见了,何不下来与我叙一叙旧,也好让我能当面庆贺一番。”不知从何处而来,一似苍老又似童真的声音悠然道,语中带着熟稔,真如多年不遇的老友一般。

“你与本君何旧之有。”星空下渐渐显出一人来,依然看不出是何模样,同样淡然地道,“是了,本君这次脱身也有你阴阳宗的缘故,算欠你阴阳宗一个人情,如今可要讨还,本君可令你魂魄重聚,凝练肉身,重建那阴阳宗,只可惜修为怕要重头炼起,不甚完美。”

“哈哈哈,谢仙君一番好意,只是我已经不存于世间,早已经执念全消,仙君却是来得晚了一些。想我阴阳宗已经烟消云散,再无一丝传承留存人间,何必弄出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徒惹人生厌。”那声音笑道,“只要这一方世界薪火不断,必然会有不似阴阳宗,却胜似阴阳宗的传承出现,那又是何等美事。”

那仙君默然片刻,道:“你是要阻我?”

“仙君,你超脱世外,便是在此被镇压万年也不损及根本,此时既然脱困,何不留此界一丝生机。”

“当真可笑,当初越寻天可给你们阴阳宗留下了一线生机?”

那声音久久沉默,不过当天上的仙君渐渐身影模糊而去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仙君,你可知我日日咒骂苍天,受尽那炼狱之火煎熬惩罚,牵连无数性命,终于得了一丝逆天之力。”

仙君此时似才有了一丝触动,他叹道:“何至于此。”

“仙君,仙君,到了今日你也不过是道了一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仙君,何至于此……”那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哭音,“我自小踏入仙门,从来勤修不迭,一心只求天道,如此三千载,方参得大道,仙途有望……仙君,这道可是我所求之道,这仙,可是我所盼之仙……苦苦三千载,尽毁仙人之手,何至于此……仙君,不如就此罢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