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太太一听邓锦成那话就脸色大变,心口那股子怒火烧得发疼,喘了两口气才厉声大喝道:“邓锦成!你这是仗着如今自个有财有势,欺辱到老实人家头上来了。你不认我们两家交情,我也不上赶着勾连。没有交情,也有个道理可说。眼下这邓朱两家定亲,六礼才走了一半,哪里就生出来一个明日婚期?说破天去也没这么个规矩。”

邓锦成哼笑一声,怪模怪样地说:“哦?我本就不是个讲究人,六礼不六礼我不知道,你老太太要是乐意,我这有人有银子的,今儿个立时也给你走全活了。乡亲们,都听好了,明儿就喝喜酒!”

红珠躲在后边,一听邓锦成这话头,心就一惊。退亲就不提了,这两方商量的竟成了婚期早晚的事,可见朱老太太被人说慌了心神、错了应对。她想了想,便猜到朱家还是有些顾忌的,担心名声受累,眼下就连理直气壮喊开了定要退亲的底气也不足。红珠一叹,也还有几分清醒,这时就不是该她说话的时候,不过看着情形罢了。

一旁的姜氏却是大为惊慌,满脸急色,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拦着他们的话,不自觉地那手就往后抓了红珠,紧紧地掐住了。

“大伯娘……”红珠实在忍不住,只好悄声唤她。

姜氏此时却听不见,半点动静也没有,而朱桂达却是僵着脸,似乎蓄着力道预备着动武。

幸而朱老太太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冷哼一声,只道:“这朱家是我老太婆做主,可邓锦予父母俱在,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堂兄给他说事。今天我可不听你怎么说,若要说,请了老邓头过来。”

“我老叔都叫你们给气病了,急得我婶子没个主意,真要见了你们一胡说,岂不是更糟?”邓锦成一口拒绝,又说:“朱老太太,你也别说我这儿耍横欺负你们家,我那堂弟一表人才,念书也能耐,配你朱家女儿都是亏了。也不知你们朱家女儿生就那什么心肠,一听得我堂弟生了小病就想着退亲另攀高枝。我老叔脾气好,不想因着一点事两家就断亲,这才派我来说合,你朱家就给一句话,这亲还结不结?”

“你那哪里是小病……”朱桂达扬声反驳,邓锦成却喝了一声,“结,还是不结?”

邓锦成这竟是也不胡搅蛮缠了,开口径直就要朱家答一句话,这亲到底是结,还是不结?偏这话,朱家就是不好答。

结,就是亏了朱碧云,眼看就嫁到邓家守寡。不结,朱家就得当着众人面前认下这退亲的名儿,没了信义不说,往后说不得朱碧云仍旧说不上个好姻缘,还是白赔了一个女儿。这邓锦成将这事揭了出来,朱家就没个好处。

一时朱老太太这样执拗的人都不好回答了。

红珠一看说到这儿事情又僵了,再往下就是个动武的架势,真要打起来她可不顶事。姜氏那手还掐着她,她忍得实在是没奈何,便干脆对着姜氏悄声说了一句:“我绕出去跟街坊们说说,让他们帮忙说几句劝和劝和,再叫人去请邓家的。”

姜氏茫然间了听了这话,一时没说什么,红珠就趁机挣脱了她的手。她也不敢从前边出去,便又回身往院子里绕。一进院子,就见朱碧云抱着三宝就在墙根下站着,一个脸色忧伤,一个满脸不安,都发愣呢。

红珠顾不上他们两个,急急又穿过院子从后门出去,一看后巷里根本没个人迹,想来是都跑到前边看热闹去了。一想这样不错,她要行事就少不了人。

红珠匆匆绕到前边,她眼神极好,不一时就发现了好些个熟人,她挤过去一听,那些个大叔大婶也正议论着呢。

“这邓锦成也太横了……”

“也是朱家做事不地道,我们这大椿坊十多年都没有过这背信退亲的事。”

红珠听了几句,估摸着她的打算还是有些把握的,心里安定了些。

若说她觉得这大周朝跟现代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乡邻间的关系,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儿可不是现代那互不搭理的时候,而是一个坊里谁家生出些什么事,第二日一说起来个个都晓得的。也因此,到底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