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回朱家,那也是待食铺里忙过了中午那一段闲下来才回的,红珠初时只当人往朱家一进也就是了,岂知李氏竟道:“到底我们是离了家了,再回去手上就不好空着了。”

红珠讶异道:“娘,哪有这么重的规矩,这我们这才出来几天啊。”

李氏无奈看她一眼,说:“先前住在一起不好言语,可旁人眼里我们就是两家人,这正月还没出呢,去亲戚家上门没拿个东西,回头被人笑话。”

红珠也没那么小气,一点东西也不愿给朱家带,她只是担心开了这个例,往后还得依着办,把朱老太太拿住了道理回回折腾人,岂不是糟糕至极。

她把这担忧一说,李氏却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她额头,道:“往日里个个都说我家闺女聪明能干,我也当那么回事,心里窃喜呢。可今儿这一出,才看清了,我就养了个傻姑娘。”她失笑,好一会儿才道:“说是亲戚走动,又哪有真的回回送礼的,便是真送礼了,也能得个回礼,这才是正经亲戚相处的法子。你想想你小姑姑,她五六回才有一回给你奶奶带东西的。”

红珠还未说话,倒是程文涵听了心里不高兴,替姐姐打抱不平了,他只说:“娘,我看姐姐这也是提醒你罢了。你还真莫把奶奶想得轻了,姑姑那是她亲闺女,她做不好,奶奶也不舍得的说她,至于我们,能一样么?那日出来她也说了,不准我们出来就舍了她,不时还得回去侍候她呢。”

李氏其实也知道朱老太太的性子不一般,说不得孤拐起来就真的为难他们了。可即便程文涵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也是自个心中明白也就是了,哪儿能够大大咧咧地说出口。

李氏看了看儿子,叹气道:“娘哪里不明白?只你这话在娘面前提一下也就罢了,回头可千万别露出这么个意思。给别个晓得了,不提你奶奶性子如何不妥,只会说你忘本,这才离了朱家几日,心里就半点不念朱家的好,还私心编排起长辈来。”

红珠心里是不想这么说程文涵的,但想着他往后要读书要交际,这点心性还是要磨起来,便顺着她娘的话严肃点头。

程文涵被李氏这么不轻不重地训了一顿,见红珠也认可,虽有些不高兴,但也乖乖答应了。

李氏又道:“若依着规矩,我们不在长辈身前孝敬,这给老人家的日常嚼用、使费银子,还得更多些才是。”

红珠闻言心里一惊,只问道:“娘,这事我们出来时也没提过,以前我爹在时,也往奶奶那儿送钱?”

李氏摇头,叹气说:“那时你奶奶正气你爹呢,说是要断个干净,也没跟你爹说这个事。不过有谁能转头忘了亲娘?你爹又是个孝顺守规矩的,那时搬了出来,他也是每到年节就往朱家送礼走动。我想着眼下我们这儿艰难些,有些顾不上,待往后日子过好些,也该把你爹的旧例拾起来了。”

红珠想了想,也答应了。这只要不需日日侍候朱老太太,花点钱银替她爹尽尽孝,她也是愿意的。

程文涵虽不够沉稳,但他读书多,也晓得这赡养二字,不是说情分不好、相处不来就可以舍弃的。

待半下午时分他们就提着腊肉香肠、干枣红糖等礼物去了朱家。他们从后门进去,一进了院子,红珠就看见朱妍梅朱紫兰均在。

今儿天气晴好,又是少有的没有风,朱老太太搬了她的摇椅出来,正闲闲地躺在廊下半眯着眼睛。朱妍梅坐在左边,一手圈抱着朱三宝,一手掰着瓜子吃。而右边的朱紫兰却少有拿了块手帕在手里,就着阳光低着头细细绣着。

红珠这些天忙着,也没有探听过朱家这边的动静,不过眼下一看朱紫兰身上的衣裳打扮,还是那么的精细光鲜,心想她近来应该还是住在朱妍梅那儿,并没有回朱家。

如今朱碧云嫁了,朱紫兰不听管教不肯待在朱家,又去了她跟她娘两个劳力,恐怕姜氏这日子实在不好过。红珠这般一想,先前从姜氏那儿受得气便消了些。倒也有心情跟朱家人招呼了,她笑着上前道:“奶奶,姑姑,我们来了。”

李氏道:“娘,几日不见,您身上觉得好?”

朱老太太这时才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不冷不热地说:“有什么好不好的,都一大把年纪了,再如何,也比不得你们年轻的。”

程文涵一听她话音,便赶紧过来给她问安岔开了话,他把手里那干枣红糖递给了朱老太太,笑道:“奶奶哪里老了,谁说这嘴我骂他去!奶奶,这是我给你带的吃的,就当零嘴吃,补气血,对您身子好,回头再看你,定然年轻好几岁。”

见着程文涵这个孙子,朱老太太还是有几分好脸色的,便淡淡笑了笑接过来,还赞他一声:“文涵搬出去倒是会说话了。也就你嘴甜会哄人。”

一旁的朱妍梅顺手接过了李氏提的腊肉,看朱老太太有些笑模样了,便也跟着笑道:“我看文涵像我三哥,性子乖,人也孝顺,能记恩!不是那些个跳脱歪缠的。”

红珠眉头一皱,暗恼这朱妍梅话里又指着人污蔑,瞧她说的,明明他们一家上门一道送礼,偏就她弟弟能得个好,她跟她娘还是那忘本的。

李氏向来是不去跟人攀扯这些口舌的,见红珠脸色有些不对,她还伸手拉了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