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去了食铺,跟李二舅他们说了朱家的事,转手又不知觉地忙了小半天。待天色暗下来才稍稍得了些空,便是红珠年轻也有些累着了,在前头寻了个位置坐下倒了茶喝下,就不愿动弹了。

钟氏本还有两张桌面没收拾,一见红珠坐下了,她也做不动,索性也扔了抹布坐了过来。李二舅从也厨房里出来,一看红珠和钟氏都这般模样,皱眉一想,却说:“我看得请个人来做活了。”

钟氏闻言一挑眉,没开口。

红珠心里一动,看了眼钟氏,也没应李二舅的话,只说:“唉,这都是什么事,原想着我们搬离了朱家就能脱开身来忙活这食铺,没成想如今还是三天两天有事,倒叫二舅和二舅娘累着了。都是我的不对了。”

钟氏却没领情,只没好气地看了红珠一眼,“这话怎么说的,听着是怕我生气抱怨你呢,你也不必卖这个乖,先去问一问你二舅,我说什么怪话没有?真是个没良心的。”

红珠是知道钟氏这人的,若说她心里半点没计较这些个事,红珠可不信。但若说她早记恨着了,她也不是。钟氏就是个普通的小百姓,有心热助人的时候,也有挑剔自私的时候,真实的很。

此时听了钟氏的话,红珠只是笑,道:“算我说错了话,二舅娘也晓得我笨,别怪我了。”顿了顿还是道:“不过我这儿一桩桩的事还真不少,耽搁了不少活计。二舅娘不怪我,我心里自责呢。”

钟氏摇摇头,道:“行了,谁家不想家里顺顺利利的,如今是你有事,过两日说不得是我跟你李二舅呢。左右啊,这过日子也就这样了。”她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不是吝惜钱银去请人,这活做不完,总要添人。我啊,就是先前摆惯了摊子,多少事都是自己忙活,生来就是个辛苦命,一时没想起来。”

李二舅道:“这事我却是早想得了,摊子就是忙,那也是半天的事,便是忙得团团乱转也还余下半天来歇呢,换做铺子哪儿一样?先不说你们如何,反正我一天厨活做下来,一两天也就罢了,天长日久的我绝对是扛不住的。”说起这话李二舅那神色是既烦恼又高兴,又说:“我先前没提,不过是担心这食铺到底开得不久,生怕如今红火是一时的,就想着多做一段时间看看再说……这一拖,就到现在了。”

红珠笑说:“我早心疼二舅了,只觉得请人的话要是我来说,恐怕二舅娘不会说我是心疼二舅,反倒要骂我没个长性,骂我才做几日活就一心想着偷懒。”说罢拍了拍手,又道:“如今二舅自个提了这话,倒是省了我一顿骂。”

钟氏作势气恼地要打她,仰着手吓唬,“你这丫头,又在这儿胡说什么呢?”

红珠也作势害怕的样子扭着身子躲,脸上却带着笑道:“唉,是我说错了,不是我心疼二舅,是二舅娘心疼二舅呢。”

钟氏哭笑不得,当真打了她的头一记,只骂道:“这鬼东西,当真什么话都敢笑话,得好生收拾你一顿!”

红珠哪儿是真的怕她,一脸讨饶地对着她笑了笑,又跟李二舅说:“二舅,二舅娘这是恼羞成怒了,想来你说的事她是千肯万肯的,你好赶紧应承了,叫她饶了我。”

这话说得李二舅也不由得笑了,“得了,这事说定了,回头我就去找人。”

钟氏点头,想了想却忽的道:“依我看,请个人不如找个半大孩子做个学徒,又勤快又听话。”她一笑,很直白地说:“到底我们还是个小店,又是做点心的,莫非还找个大厨不成。若能收个小学徒来,还能省些工钱下来。”

这话倒是钟氏会说的,不过红珠也很赞同。这年头找学徒多得很,便是朱家那个杂货铺也招过小学徒。这学徒多半是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或是家贫负担重,或是想寻个正经出路,就有往各种店里做学徒学手艺的。这学徒要学手艺,就不比正经做活小工了,主家有些只允了吃住、几身衣裳,年节或有些假日和零花,但正经工钱是没有的。

前朝时候,这做学徒的入了主家,不出师是不得离去的,若遇着个厉害师傅,不仅打骂由人,且便是出师了,也得替主家白白做活好几年。也就是近来本朝商业繁华,这奴仆学徒的规矩较以往来说没那般讲究了。

若能找个学徒来,正经是好事。只是这想做学徒的,到底也有些心气,多半也是机灵的,既如此,想来也愿意去寻个正经酒楼学艺,如他们这等小店,还真不晓得能不能找到个好的。

这事钟氏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却乐观说:“先找一找,也不耽误事不是?明儿我往外头说说这事,若不成再另说。”

她既这么说,李二舅和红珠便也应了。

忙过晚市,红珠回朱家时,李氏果真还在,且问起她来,李氏还说不回去了。红珠疑惑,当着人面前没说什么,可吃过饭避着人又细问她到底何故。

李氏只道:“哪有什么缘故?也就先前娘那儿发话了,说是如今家里忙乱乱的,我脚上伤着了,两头走耽误事不说,就怕还累到脚难受。她说不如就住两日,还能跟她多说说话。我看她这话说的心诚,也不好驳了她。且我看先前我们住那屋过年也是收拾过,约莫备着你二伯他们回来住呢,方才我跟盼儿又进去扫洒了铺好了床,倒是妥当,住几日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