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苑云忽然暗暗叹息了一声,又偏过头看向帝北尊,见沉寂在冷月的清辉之下的那张妖冶冷艳的俊脸已然悄悄浮上了些许怅然凝重之色,想了想,便是不禁喟叹道,“陛下,你摊上司空堇的问题的时候,就变得不是你,我知道你突然撤兵,下令休养生息,除了你解释的那些原因之外,最重要的,也是因为她吧?”

苑云忽然静静的盯着帝北尊那张冷艳的俊脸,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收紧,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

“哦?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帝北尊淡定的笑了笑,极为淡漠的扫了苑云一眼,“朕记得关于这个问题上,已经解释得很清楚。”

苑云微笑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我打小与陛下一起长大,若说对你的性子没有一些了解,那么我这个皇姐也算是白做了,那样突然下令撤兵,当然不是你的风格。”

“你最近对朕的很多决定总是喜欢往她身上扯,朕说过那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她来不来朕也不在乎,如今整个大周都过上平和安宁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休养生息不是挺好的吗?与她司空堇有何干系?”

帝北尊终于忍不住维护某人,死活不承认的发飙起来。

闻言,苑云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见他已经气恼的转过身,懒得看她,当下不禁是一阵头疼,想了想,便也知道,这次的谈话恐怕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只好从衣袖掏出一封信,连着手上的包袱一齐给帝北尊递了过来,无奈道,“算了,我最近是跟你越来越无法沟通了,她给你的回信还有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看吧,我是管不了,反正承受的人是你自己,我还落个清静了,眼不见心不烦,我回去了!”

苑云也是气恼的将手中的包袱跟那封信塞进帝北尊怀里,便拂袖离去。

帝北尊看着怀里苑云塞过来的东西,又看了下方苑云气呼呼离去的身影,深幽的眸子闪烁了几下,沉默片刻,才转过身,朝御书房里走了去。

“陛下……”

贴身太监徐公公连忙迎了上来。

“都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帝北尊挥了挥衣袖,大步流星的朝龙案走了去,缓缓往龙椅里坐了去。

“是,陛下!”

徐公公不敢多言,他在宫中呆了好几十年,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看今晚陛下的状态,便能隐约感觉到这位年轻的陛下恐怕心情有些不好,他当然也不敢触碰了陛下的雷区,不然……

应了一声,便悄悄的退了下去,顺带关上门。

帝北尊扫了那包袱一眼,然后便拆开了那封信,某人那洋洋洒洒的字迹便映入了眼帘……

自然是她那般惯用的口气,整封信下来,似乎也没有找到一句让自己满意的一句话,帝北尊顿时微微皱起俊眉,捏着信纸的修长指尖在一瞬间微微收紧,沉寂如遥远的寒星一般的眸子蓦地有些黯淡。

静默许久,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正想收起信,不想发现信封里好像隐约还有什么,他伸手一拉,另一张信纸便掉了出来,他张开信,上面依然还是司空堇的笔迹,只是,已经不是信的内容——

献给帝北尊:

借夜阑静处,独看天涯星,每夜繁星不变,每夜长照耀,但愿人没变,愿似星长久,每夜如星闪照,每夜常在……

帝北尊足足读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折好那信纸,紧紧捏在手心里,黑眸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打开跟前的包袱,只听到‘哗啦’的一声,里面倒出一大堆的珠宝,他拨弄了几下,总算在这堆俗物之中,找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礼物——

一个蹩脚的香包,参差不齐针脚,歪歪斜斜的,拿在手里便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蔷薇花幽香,一如她一般……

心里莫名的幻想出她在灯下跟这个香包奋战的模样,一向冰冷坚硬无比的心忽然在这一瞬间蓦地变得有些柔软起来,平日里淡漠一切的心里有了片刻的动摇,他甚至不敢承认,此刻,他心里居然微微有些淡喜。

刚刚还有些阴晴不定的脸上,这时也悄然换上一副微笑淡晴的表情。

他想起,她似乎跟他说过,她即便不过来,也会给他送来一份贵重的礼物,没想到她亦是兑现了诺言。

一阵凉风徐徐而来,耳边还隐隐传来一阵热闹的鼓乐声,他暗自叹息了一声,深眸在一瞬间却又变得复杂起来,沉吟许久,才拂袖站起,来到窗前,淡淡的看向窗外的夜空……

静静遥望着天边一颗闪烁的寒星,他忽然收紧双手——

过了十多年的戎马征战生涯,为帝王霸业,如今,竟然觉得都不重要了,他第一次想拥有一个人……

从来都不知道,深沉冷漠如他,居然也会有这种脆弱的情绪。

“司空堇……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可恨的女人!”

他淡淡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决飘散在夜风之中,“是你先招惹我的,接下来就别怪我了。”

……

而此时,千里之遥的郢州城临时帅府的后院凉亭内。

‘啊嚏!啊嚏——’

刚刚端起酒正要喝下的司空堇忽然打了两个喷嚏,她抬手揉了揉鼻子,骂道,“哪个王八蛋在骂我?”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道温润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有这等闲情雅致邀明月共饮也不叫上本殿,你倒是惬意。”

闻声,司空堇蓦然抬起头,便看到拓拔钰正站在凉亭下的台阶上,夜风将他那苍蓝色的袍服吹得纷纷扬扬,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倾泻了一身圣洁的清辉。

拓拔钰走了过来,见桌上还搁着一坛刚刚开封的酒,闻着空气里依稀飘散的淡淡酒香,默默的感受了一下,便又淡然一笑,“上了年代的极品女儿红,看不出,你也是如此爱酒之人。”

说着,便将手中提过来的未开封的酒往旁边一放,径自在司空堇的对面坐了下来。

司空堇见状,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将手中半满的酒碗一放,取过旁边的另一只空碗,满上,一边道,“正愁找不到个人一同喝上几碗,刚好你来了,刚刚本来想过去找你,看你房间的灯已经不亮,以为你睡了,就不打算打扰。”

拓拔钰一笑,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早睡的习惯,今夜如此月光,可愿对弈一盘?”

语落,也不等司空堇应答,便将酒坛往旁边一挪,径自摆开了棋局。

月光之下,司空堇静静的看了低头拨弄棋子的他,竟隐隐觉得他那看似温暖的笑容里隐隐染着些许的寂寥怅然的意味,暗自吸了口气,也没有多问什么,端起刚刚搁下的酒,几口便喝了下去,然后说道,“这次,我选黑子罢,好久没下棋了,估计生疏了不少,我不介意你让我三子。”

不客气的执起一颗黑子,首先往棋盘中落了去。

“不敢,司空堇,我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敢小看你了,别说三子,即便是一子都有可能让我深陷困境,甚至置之死地,我也很怕死的。”拓拔钰淡然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司空堇欣然一笑,又抬手倒上酒,说道,“殿下过奖了,我司空堇是个俗人,这般高雅得可以称之为艺术的东西,我素来是不精通的,只是有些涉猎而已,况且,我脑袋里也不装这些东西。你这么高看我,反而让我心中有些忐忑。”

看着拓拔钰微笑的落下一子,司空堇也利落的跟上了。

“我们不是没有像这般对弈过。”

拓拔钰低低道,见对面的司空堇低着目光淡漠的看着跟前的酒碗,想了想,便继续道,“我没想过大雍皇竟然将你派了过来,而且听说,塔社城那边情况似乎不太好。”

司空堇一怔,幽幽抬起头,神色淡然的看他,眼神却变得有些莫名的诡谲,她笑了笑,“我是大雍的将官,司空家族的家臣,上封派我去哪里,我去哪里,坚决服从上级的差遣决定。”

说着,手中拈着的黑子又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