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听出了萧珩的忧虑,他按按头暗了口气,问道:“那咱们追得上他吗?”

很难。

这是萧珩分析了舆图的每条道路后得出的可能。

“走另一条路。”萧珩说。

“好。”刘全将马车驶入了对面的小道。

这条路从舆图上看比宣平侯选择的路远,但它平整,路况比那条好。

然而饶是如此,往日里两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他们仍是走了整整一夜。

亏得萧珩提前让刘全换上了禁卫军里最强悍的战马,否则这会儿他们没事,马儿先累死了。

天亮了,然而暴雨倾盆,整个平乐府城几乎不见一丝光亮。

萧珩蹙眉:“我们还没到杨柳村。”

宣平侯的速度是比他们快的,照这么下去,过了夜半子时都赶不到事发地点。

萧珩掀开帘子,对刘全道:“刘叔,我们从北面那片林子里穿过去,可以直达溪水村附近。”

刘全一愣:“林子里穿过去?那不行啊,马车走不了!”

萧珩道:“不要马车了,骑马。”

刘全不赞同道:“你的伤能骑马吗?”

萧珩从车底拿出一套蓑衣穿上,又拿了一顶斗笠戴上:“我只是皮外伤,未动及筋骨,不碍事。”

皮外伤也不能淋雨啊!

再说了,就算动了筋骨,你又会停下吗?

刘全拗不过他,只能将马车弃在路边,万幸马车套了两匹马,二人各自坐了一匹,往林子里走了过去。

宣平侯那一路走得并不平顺,他明明按舆图上选了条近路,却状况百出。

宣平侯望着被暴雨冲垮的木桥,顿觉牙疼。

下方可不是什么浅溪,而是奔涌如洪流的大河。

宣平侯摸了摸马儿的头,神色坚毅地望向断桥,调转方向往回走,约莫五十步时他停下,再一次调转过来,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驾!”

马儿扬起马蹄,飞快地驰骋了起来,在临近断桥时,宣平侯的双腿夹紧马腹,猛提缰绳!

面对奔涌的洪流,马儿没有退却,而是顺应主人的指令纵身一跃,从断桥上跨了过去!

“好样的。”落地后,宣平侯拍了拍它,“走!”

过了前面那个村子就是直达梁王府的官道。

老梁王,你死期到了。

“六郎!你慢点儿啊!”

在不知摔了多少跤后,刘全都快没力气了,他们如今的状况是连马儿都不肯走了,他们只能牵着马艰难前行。

“你看!到了!”

萧珩指着弥漫在暴雨的村庄,“那个就是溪水村!”

“有吗?”

天太黑,雨太大,刘全的油灯几乎照不出多大的视线范围。

他们从早上到走到现在,他压根儿不清楚眼下什么时辰了,他只知道自己实在走不动了。

“应该快到子时了。”萧珩气喘吁吁地说,“你别过去了,就在这里等我。”

“那不行……不行……”刘全坐在地上。

萧珩从他手中拿过油灯,没牵马,徒步走向了村庄。

“六……六郎……”刘全连喊人的力气都没了。

村子里的村民已经疏散了,能带走的家禽也带走了,村庄里空荡荡,只有他孤单的身影。

他从村子里穿过去,走到村口时,他听见了官道上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是他!

是宣平侯!

萧珩距离官道太远了,奔过去的功夫马儿已经跑远了。

他只得一边冒雨往前走,一边高声呼喊:“停下!停下!”

暴雨声最大程度地屏蔽了一切声响,连身下的马蹄声都变弱了,何况是一道遥远的人声。

但宣平侯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不太真切。

有人在说话吗?

有人在喊他?

像是……儿子的声音。

随即宣平侯笑了,他儿子在京城,怎么可能赶来这里?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驾!”

他厉喝。

萧珩眼睁睁地看着一人一马从自己面前的官道上驶了过去。

他只觉呼吸都被扼住了。

宣平侯看见他手中的油灯了,但宣平侯没有停下,他不会随便为了一个路边的陌生人停下。

萧珩望着摇摇欲坠的山峦,山石已经在簌簌滑落了,他几乎可以听见山体内部崩塌断层的声音。

他望向不顾一切冲向山峦的高大背影,心底有个声音冲破厚重的枷锁。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