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公主紧紧地抱住儿子,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他,她的心都碎了,眼泪不要命地砸落下来:“庆儿——庆儿——”

萧珩转过身,眼眶红肿。

玉瑾站在门外,紧紧地捂住了嘴,却怎么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

公主才与小公子相认了一日,就再次失去他——

公主究竟要经历多少次丧子之痛?

玉瑾悲恸地哭了起来。

院子里的下人纷纷撇过脸去偷偷抹泪。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了……

哐啷!

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力道太大的缘故,整块门板压倒在了信阳公主种植的盆景上。

下人们正要厉喝,那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张(长)孙殿下!安(俺)讽(奉)肖(小)统帅之哟(药)前来送命!”

所有下人一怔,这……是哪儿的话呀?

暗影部高手清了清嗓子:“不对!是讽(奉)肖(小)统帅之命前来送哟(药)!着急了,嘴瓢了!”

“快拿来!”萧珩听懂了,他等不及对方送过来,自己走了过去。

暗影部高手见过他的画像,拱手将药给了他。

一共两瓶药,并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先喂白玉瓶中的白色果实,若无好转再喂翡翠瓶中的棕色药丸,果实为紫草果,无毒;棕色药丸来自紫草根茎,剧毒。

是顾娇的笔迹。

萧珩没有任何质疑与犹豫,奔进屋,撬开哥哥的嘴巴,将那枚白色的果实给他喂了进去。

萧珩神色凝重:“他吃不下去!”

“让俺来!”

暗影部高手飞奔而至,一掌拍上上官庆的胸口,果实滑入他腹中。

信阳公主吃惊地看了看暗影部高手,又转头看向萧珩,愣愣地问道:“你给你哥哥吃了什么?”

萧珩答道:“娇娇派人送来的……药。”

现在还不能说是解药,因为它并不一定奏效。

若是不行,那么上官庆还是得服用九死一生的紫草毒。

什么九死一生,是万死一生才对。

并且天知道活下来的人会出现什么副作用?

上官庆,你千万要好起来。

等你痊愈了,我叫你哥哥,叫多少声都行。

信阳公主怀中的人没有反应。

萧珩颤抖着拿起了翡翠瓷瓶,接下来,只能试试紫草毒了……

“哎哎哎!快敲(瞧)!”暗影部高手指着上官庆的手指,“他动了!他动了!”

母子俩齐刷刷地朝他指尖看去。

尽管十分微弱,但的确是动了。

暗影部高手盯着他的脸,说道:“印堂也末(没)那么荷(黑)了!”

信阳公主泪汪汪地看向萧珩,一抽一抽地哽咽道:“他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萧珩却是露出了一个月来首次如释重负的微笑:“他说哥哥的印堂不发黑了……这是体内的毒在逐渐减轻的征兆……紫草果奏效了……不必吃紫草毒了……”

他的胸腔内情绪翻滚,竟是比上官庆临死的那一刻更惊涛骇浪。

那是无尽压抑的悲伤,如同在阳光下也化不开的冰山一般,而此时,冰山裂开,喜悦如岩浆一般自地底喷了出来。

他五脏六腑都是烫的。

“还真是……”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笑不得地抬起手,抹了抹发红的眼眶。

印堂在淡化到一定程度后便不动了。

“这是又是怎么回事?”信阳公主眼圈红红的,像个惊吓过度的孩子,“而且为什么庆儿还不醒……”

“末(没)这么快!”暗影部高手说,“中毒太深,要慢慢解,果子多不?”

萧珩看了看满满当当的一大瓶:“多!”

暗影部高手道:“那够咧!天天喂他此(吃),宗(总)能醒咧!”

萧珩将上官庆抱回了床上。

万一不醒还要紫草毒,他心想。

半个时辰后,上官庆的呼吸都比从前平顺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心舒展了不少。

这说明他的难受大幅缓解了。

萧珩揣测,他仍昏睡不醒,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体内的毒素没能肃清,而是受剧毒折磨太久,他一直没能好好睡个觉。

眼下不那么难受了,他安稳地睡着了。

萧珩对挺着肚子艰难坐在床边的信阳公主:“娘,您不要担心,这种果子的疗效很好,哥哥一定会痊愈的。”

“嗯。”信阳公主含泪点了点头,她感受到了,庆儿正在回到她的身边。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是难以言喻的,她已经失去了庆儿一次,若再失去第二次,其实她自己也明白,她活不下去的。

她喉头都哭哑了,眼睛也肿了,形容狼狈得不像话。

如此去招待客人,难免失礼。

她对萧珩道:“那位高手,你代娘去谢谢他,适才娘只顾着难过,忽略了他的一身伤势,他脸上似乎都破相了,一会儿御医过来,让御医也为他瞧瞧。”

“好。”

他娘还真是心细如发。

那么悲痛,观察力也没受到影响,只是当时回不过味来,等冷静了重新拾起,便能察觉到不对劲。

这是一种十分难能可贵的能力。

那位暗影部的高手就在廊下候着,他一会儿还得回去复命,必须知晓上官庆的具体情况。

萧珩出了屋子,对他拱了拱手,道:“今日真是多谢了,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暗影部高手挠了挠头:“踹坏嫩(你)的门,不好意思……”

萧珩笑了笑:“无妨。你受伤了,先去花厅坐坐,御医很快就来了。”

玉瑾已经去请御医了,一是查看上官庆的恢复情况,二也是为这位客人看看伤。

暗影部高手摆摆手:“俺末得四(没得事)!俺叫高强,武艺高强的高强!殿下,那位病人的情况……俺得回信咧!”

顾娇没说是给谁送药,暗影部的人只负责行事,不会擅自打听。

他正色道:“嫩叫他哥哥,俺没听见!”

萧珩笑了,听见了也无妨的,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忽然觉得他们兄弟俩的身份瞒不瞒着都不打紧了。

他说道:“不如先等御医过来,听完御医的具体诊断,你再回去复命。”

高强认真想了想,点头:“中!”

萧珩往院子外望了望,问道:“对了,我父亲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嫩爹?”高强心说大燕皇长孙还有爹?这么多年没听过啊!

他答道,“末有啊!俺一个人过来的!在俺之前,也是一个人把哟送来滴!末看见嫩爹!”

“奇怪,解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拜托别人?”萧珩越想越觉着古怪。

倒不是说暗影部的人不可靠,只是这不符合他爹一贯的性子。

屋内,信阳公主正在用帕子擦拭上官庆额头的汗水,她闻言,动作顿了顿。

高强突然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大脑门子:“啊!俺记起来了!多亏你提醒!不然俺就忘了!和哟一起送来滴还有一封信!”

他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到萧珩的手上。

萧珩本以为是顾娇的书信,打开了一瞧,才发现是龙一的笔迹。

龙一用炭笔画了一座冰川。

冰川之下压着一个满手鲜血、伤可见骨的男人。

萧珩的心忽然被一只大掌揪住——

“出什么事了?”

信阳公主走了出来。

萧珩不着痕迹地将画藏在了身后,看着憔悴待产的母亲,捏紧了拳头隐忍着地说:“……没什么。”

信阳公主看向高强。

高强没会过意来,老老实实说道:“喔,奏是那个去冰原找哟(药)的人,他死了,回不来了!”

信阳公主神色一僵。

------题外话------

宣平侯【叼上一根烟】:给爷哭一个,爷就回来见你。

信阳:扇巴掌狂怒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