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怡然摇头,“当然不是!”

“……”苏大易不解。

林怡然说道,“我一直让兰香去打听战况,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常县失守了。”

苏大易回道,“这个我也知道。”

“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

“唉……”林怡然叹了口气,摸了一下大肚子,“为了他,我现在真如睁眼瞎。”

苏大易问道:“小然,你想做什么?”

林怡然转头对小玉说道:“小玉,第一艘船第二层第一间,里面有笔墨纸砚,你去拿过来。”

“好的,夫人!”小玉转身就跑,试水前,她和林怡然跟夏宗泽上过战舰,知道里里放了那些东西,第一条船就停在最边上有跳板,能上。

小玉跑得很快,纸很快就来:“夫人,给!”

林怡然刷刷在纸上画了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桑甚和也感兴趣的看了过来,这个大肚子女人想干什么?

没过一会,他发现,大肚子居然在画舆图。

“打仗用的舆图?”

“是的。”林怡然头没有抬,回道。

桑甚和问道:“你画它干什么?”

“推测一下,黄将军在什么位置!”

“黄靖琪?”

“对,是他!”

“常县失守已经三天了,听说他的人影都不见一个。”桑甚和冷冷的说道,“会不会引罪逃了?”

“有可能。”林怡然依然在纸上标注通州周围的地名。

桑甚和感觉不解:“那你提他干什么?”

“春秋战国争霸时,百里奚的儿子孟明视、蹇叔的儿子西乞术,曾率领秦军与晋国决战,屡战屡败,但最终他还是战胜了晋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林怡然抬头看向桑甚和,问道,“这个战例,桑老将军知道吗?”

桑甚和点了点头。

林怡然也是从无意中得知,这个时代往上朔,居然有春秋战国,但从秦开始就是不前世之前的历史了,她也不知道历史从那里拐了道。

她说道,“有人说,秦穆公如果没有这样的战将,就不会有后来的霸主地位,也有人说,是孟明视和西乞术不屈不挠的精神,终于打赢了战争,你说是什么,桑老将军?”

桑甚和看向林怡然没有说话,一脸沉寂。

林怡然却说道,“其实这些都不是。”

“那是什么?”桑甚和感兴趣的问道。

林怡然回道:“是他们背后站了一个伟大的秦穆公。”

“伟大?”

“对”林怡然说道:“如果在他们第一次败兵,秦穆公就撤了他们,不给他们机会,后世还有谁会知道孟明视、西乞术,他们会向众多平凡的败将一样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可是秦穆公却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部将,不仅如此,还承担了作为君主应当承担的责任,是他成就了他们,让他们名垂千史。”

“你什么意思?”

“气度、识人之明!”

桑甚和紧紧的看向林怡然。

林怡然继续说道,“况且,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谁能说黄将军是逃逸了?”

桑甚和不置可否。

林怡然抬头说道,“桑将军,如果是你兵败,你的第一反应会去哪里?”

桑甚和看了眼地图,“如果有实力,也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想想怎么夺回失地,如果没有实力,随意乱逃。”

林怡然点了点头,“我猜是第一种可能,但是已经三天了还没有动静,可能发生了其他事情。”

“其他?会是什么?”桑甚和反问。

林怡然说道:“我暂时还分析不出,但是我想碰碰运气,三天了,不管何种情绪,我想黄将军都应当消化了,都应当有所决断了。”

“你的意思……”桑甚和边说边看了看黑暗中的战舰。

林怡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战舰:“对,真是老桑军所想的。”

“哈哈……”桑甚和仰头大笑,“如果你能碰到运气,我做你战舰的总指挥。”

林怡然转过身,一本正径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是自然。”

“好!”

林怡然叫道:“苏大哥——”

“小然……”

“沿着去化县的路线,找到黄将军,他是目前唯一的援军。”

苏大易愣了一下。

林怡然问道:“苏大哥不相信我?”

苏大易不解:“你为何想到化县?”

“因为只有化县,让平、吴两国不想涉足。”林怡然回道。

“为何?”

林怡然转头,“桑老将军,你说为何?”

桑甚和叹了口气,“无论是水战、还是陆战都不适合,却适合藏匿。”

“我懂了。”

林怡然说道:“越快越好,最好在天亮后找到他们。”

“好!”苏大易手扶大刀转身就跑,边跑边说,“我会在路上截匹马,让速度更快。”

“你要小心!”袁玉莲不放心的追跑了几步。

林怡然抱歉说道,“对不住了,嫂子!”

袁玉莲挤了挤笑容,自己的夫君自己心疼!

林怡然抿了下嘴叫道,“大哥,过来扶我。”

林大力连忙过来:“小妹,你还要做什么?”

“到村子里找造船的船匠及水手。”林怡然回道、

“干什么?”

“让他们划船。”

“怎么可能?”桑甚和不敢置信的说道,“让从没有训练过的人去做战船上的桨手,你太异想天开了吧。”

“我相信奇迹。”林怡然抿了抿嘴。

桑甚得冷冷而不屑的说道:“你以为你这些小动作,能让夏宗泽扳回多少胜算?”

林怡然一本正径的回道:“那怕微不足道,我也要努力。”

桑甚和看向她,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像个女人一样,躲在角落害怕的哭一场比较好,这样适合你女人的身份。”

林怡然笑道:“可惜,我不是这样的女人,我喜欢做出努力,那怕这些努力微不足道。”

桑甚和别开头,不再说话,一副不是我家人,我管不着的样子。

林怡然带着林大力等人进了因建战舰而新存在的村子。

通州城

撕杀了整整一夜,通州城几度被攻破,几度被左祯等人夺回。

嘶喊、惨叫,在黎明时分,显得分外惨烈。已经疲惫到极限的军将们,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栽倒在地,永远长眠于此。

可能是天色渐渐的亮了,仿佛给了军卒们无限希望,通州城下,军卒们再次振作疲惫的精神,列阵举枪,口中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在黎明拂晓中,显得振奋人心,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蒋远霖衣衫不整的坐在马上,他已经喊不出话来了,所有的指挥,全靠手势,曾经数次,差点被敌人砍断胳膊,可都被军卒们护住了,为了他,已经有多位军卒牺牲了。

因为有了蒋远霖,连续战斗了三天三夜的夏宗泽在精神上得以休息了一下,可是体力上,他感觉他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可是战斗仍在继续,没任何人懈怠,因为一个懈怠,对于普通士卒来说,就是命丧黄泉;对于将领来说,就是失去阵地,失去阵地就意味着失败。

空中箭矢狂飞,如蝗虫般过境,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而城楼之上,吴、平两国士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宁军蜂拥持刃迎上,他们纷纷落下天梯,成为死人堆上的一员。

“熊老子的,给我滚下去!”左祯杀红了眼,周绍良经常用的口头禅被他用上了,他真想周大粗啊,可惜他留在佑福。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激烈,战争越来激烈。

吴国江郡王挥着长枪喊道,“平太子,我刚才收到了最新消息,宁军大将已经突破江心洲的防线,今夜能到达通州地界。”

平太子收回一只手,拉住缰绳,挑着眉毛问向江郡王:“你看看,通州城还能等到今天晚上吗?”

江郡王笑了,“恐怕不能了!”

“哈哈……”他们齐齐狂笑。

夏宗泽在通州城的七万人马,可能连三都不到了。整个通州城下,死尸如堆。通城之战,成了最艰难之战。

抬头看天,日头却在冉冉升起。

三十之外的小泾河

如果不是这场战事,近千名船工、水手,返乡的返乡,准备买地的买地,可是此刻他们,被林怡然叫到了停战舰的地方。

林怡然微笑问道:“各位早餐都吃饱了吗?”

近千名船工、水手相互看了看,觉得有些懵,其中一个老者问道:“王妃让我们来,有什么用呢?我们又不会打仗。”

林怡然深深的吸了口气,“等下要是有军卒过来,不需要你们打仗,你们就当摆渡,一切后果,我来负责。”

“都是人命,你负责得起吗?”老者整张脸都皱起来。

林怡然一脸肃穆:“和平年代,也许我负不起,可是战乱年头,你们谁敢保证,你们都能寿终正寝?”

虽然是个大肚子,可是林怡然扫过来的目光一样威严,竟让他们禁若寒蝉。

近千名船工、水手一言不发的站在河边。

日头渐渐高升,可是林怡然口中所说的军卒一点影子都没有,人群都站着不动,都静静的和她对恃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军卒朝这个方向过来。林怡然一只手按着大肚子,对大家说道,“赶紧上船,把船驶出内河。”

众人站着未动。

“小河,把我的箭拿过来。”

“二姐——”林小河很怕。

林父也不知所措,“二丫,这样不好吧!”

林怡然悲愤的叫道:“可他们不听我的!”

林父虽年老懦弱,可也是男人,是作为父亲的男人,听到他的话,林怡然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林父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女儿,看着流眼泪的女儿,一颗为父的心,怎么能忍心,再怎么样懦弱,他也站出来了,替女儿遮风挡雨,他朝年纪最长的老头走过去,“老哥……”

“林家老哥——”

“你还记得我?”林父高兴的说道。

老头回道:“当然记得,船造好后,王爷我们吃饭,就在你家酒楼。”

“老哥啊,看在王爷待大家不薄的份上,你们就当陪我女儿玩玩船,你看……”

“可……”

林父打断老头的话,转头对着远处说道,“你看,不远处有军卒过来,这战乱年代,谁也没个太平日子,你说是不是?”

老头长叹一口气,“好吧,就当为了王爷的儿子,带着王妃上船逃命吧。”

林父感激般握了握老者的手,“多谢老哥了!”

秋老头转头对身后众人说道,“大伙都上船吧,会划桨的划桨,会掌舵的掌舵,会扬帆的拉帆绳,点篙的点篙的,各就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