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濂是临近午间才发现沈瓷不见了。

他左等右等,眼见着天色已经大亮,沈瓷却依然没有走出房间。他最初还以为是她昨夜失眠所致,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她的房门:“小瓷片儿?”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

他猛地撞开门,视野之中一片清静,再急匆匆地往内室走,床榻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早已没了人。

朱见濂心中大骇,怀着一丝侥幸,冲出去就找卫朝夕。可出乎意料的,卫朝夕房里也没人。

一旁的丫鬟战战兢兢道:“卫姑娘是两个时辰之前出去的,也没说去哪儿,就是脸色不太好……”

两个时辰前,他早已命人守在沈瓷房前,嘱咐一旦她醒来就通知他。可卫朝夕既然是两个时辰前才离开,可见不是同沈瓷一起了。

沈瓷会去哪里?卫朝夕又会去哪里?

朱见濂心中一凝,想到昨夜沈瓷对他的质问,迈开步子就往外走。哪知刚一到前庭,便看见卫朝夕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神色游离,连带着脚步都是漂浮的。

朱见濂心中焦躁,声音也不禁高了几个调:“干什么去了?”

卫朝夕被他这声惊了一跳,语言都没吐利索:“我……我……”

朱见濂一把攫住她的衣领:“说,沈瓷去了哪儿?”

卫朝夕双目陡然睁大,反问:“阿瓷不见了?”

朱见濂看她神情,料想她是真的不知,沉下一口气,双目仍紧紧逼视着她:“昨晚她从我房里出来,你们还说了些什么?”

卫朝夕皱着眉头,不敢轻易答话。

朱见濂不耐烦地晃晃她,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再这么隐藏下去,她会有危险的!你要是还把她当好友,就给我照实说!”

他神情狠戾,容不得半点置疑,卫朝夕被他这么一吼,这才缓过神来,在脑中想了想:“我……我告诉她,当时汪直完全有行凶的时间,因为当时江西的刘晔一案正是西厂主审的……”

朱见濂紧了紧拳头,汪直本就嫌疑极重。但他很少离京,偏偏那段时间西厂还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江西,的确让人有理由相信汪直便是沈瓷的杀父仇人。即便朱见濂已经知道杨福的存在,也觉得汪直的嫌疑更重。

可是昨夜,杨福刻意掩藏武功一事暴露,又将事情蒙上了一层新的迷雾。

对了,杨福?他想到这里,不由看向卫朝夕:“你今日清晨出去,是想去找杨福?”

卫朝夕身体一震,嘴唇苍白,吞吞吐吐地还想掩盖:“谁,谁是杨福……”

“不用在我面前装,我都知道了。”朱见濂冷冷道:“别找了,他是东厂的人,就是他把你送进东厂大牢的。在京城还有最后几日,你给我安分点,别再乱惹麻烦。”

卫朝夕的瞳孔顿时放大,不禁倒退一步:“你胡说!如果是他害我进了大牢,又怎么会来救我!”

方才,卫朝夕的确是去找杨福去了。昨夜的事总令她觉得心头不安,辗转反侧了一夜,还是决定去问问杨福。可是她在外面叩了半天的门,依然不见他的踪影,又在附近百无聊赖地寻了两圈,这才回了驿站。

朱见濂听她此言,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轻嗤一声道:“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杨福。”

“你胡说,我亲眼看见……”

朱见濂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卫朝夕的话:“不必多说,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他心里念着沈瓷,懒得再同卫朝夕解释,只扔下了这一句,转身拂袖离去。

卫朝夕被他几句话说得嗡头嗡脑,还想追上去细问,身边的侍卫已拦住她:“世子还有事要办,卫姑娘请回房休息吧。”

“我就想再问他两句话。”

侍卫神色不变,手依然维持着请的姿势:“请卫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卫朝夕想着沈瓷还不知去向,也自知理亏,虽是万个不情愿,手指焦躁扭捏着,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朱见濂估摸着沈瓷必定是找上了汪直,不顾昨日刚刚脱过臼的左臂,带上还能自由调动的十余名护卫,跨上骏马,长鞭一扬便要出发。

马的前蹄已然抬起,前方却突然多了一排八人,站得整整齐齐密密匝匝,挡在朱见濂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