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倒吸一口凉气,听皇上语气果决,竟是吐不出话来。正欲领命,忽然听御前侍卫通报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哦?”皇上抬了抬眼:“让她进来吧。”

“是。”

不多时,万贵妃袅袅娜娜地迈步进来,手上抱着那只懒洋洋的大白猫,微醺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臣妾参加皇上。”万贵妃微微屈身,瞥了眼杨福道:“汪公公也在呢。”

杨福想起尚铭的叮嘱,说汪直同万贵妃的关系,比同皇上更甚,甚至当初汪直被任命为西厂提督,也与万贵妃的指点分不开。

他朝万贵妃揖手为礼,便听皇上道:“正说着,贞儿你便来了。”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指了指杨福,笑道:“这个汪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上次带给你的那个叫沈瓷的宦官,居然是个女子。”

“女子?”万贵妃凤目挑起,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白猫的皮毛:“女子扮作宦官,可真是新鲜事。她有何企图?”

“绝无任何企图,当时,是我安排她进宫的,只想着用她做的瓷器讨贵妃娘娘的欢心。而当时,我并不知她是女子。”

万贵妃思忖片刻,基于对汪直的信任,并未怀疑什么。

杨福垂头想了想,既然万贵妃对汪直心有偏袒,再合计着汪直惯常的性格,决定再为沈瓷争取一番,连忙道:“虽是女子,但确有制瓷之才。督陶官最重要的事,应是监督御器厂制出最精美的瓷器,进贡皇家,有所成就。之前的督陶官便是因为对瓷器一窍不通,又不肯钻研,才让皇上和贵妃娘娘产生诸多不满。”他微微侧身,又朝万贵妃颔首道:“更何况,女子更能知晓贵妃娘娘的心意。若是能让贵妃娘娘开心,出个女督陶官又何妨?”

万贵妃道:“你今日说话,倒是细致得很。”

杨福身形再次一僵,偷偷抬起眼来看万贵妃,恰好撞上她看过来的眼睛,盯着杨福,若有所思,片刻后粲然一笑:“我就说呢,怪不得她做的瓷器都是些小巧精致的,虽有大气,却也沾了秀气,原是性别使然。既然是汪公公信任的人,在宫中也没什么动静,本宫便暂且信你了。”

皇上转过头看万贵妃:“爱妃的意思是……”

“皇上。”万贵妃挽住淮王的胳膊:“男人和宦官哪能把握得了女子的喜好?以前没出过女督陶官,不代表如今不能出。只不过是个督陶官的职位,又不在京城,影响不了朝政。开了这个先例又如何?”

“这……”

“皇上……”万贵妃倚着皇上的手臂,语带娇嗔:“贞儿可不愿下次进贡上来的瓷器,还是前几次那般模样。”

皇上总是迁就她的,没过一会儿,终是妥协:“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诏命依旧,让她依然以宦官的身份上任,就别提什么女子了。”

“这怎么行?”万贵妃气性上来,倒是倔强得很。她自己涉政不少,时常参与朝堂之事,此刻听了皇上的话,竟觉不服:“为何女子不可以,我不就是女子吗,做个督陶官而已,又何须遮遮掩掩?再者,瓷器本就是精巧雅致之物,女子担任,并不为过。若是后来被人揭发,那日子可更难过,还不如从一开始便杜绝。”

皇上整顿御器厂,原本就是为了讨万贵妃的喜欢,如今听她都说到这份上,想想御器厂的事项也应当交由万贵妃决定,遂应允。

万贵妃觑了杨福一眼,顺势道:“依臣妾看,督陶官这等小事,就不烦陛下操心了,汪公公有心,便交给他料理好了。”

杨福得到皇上准许的眼神,立刻应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想来,若不是凭借皇上和贵妃对汪直的喜爱,此事恐怕难以善终。

“好了,此事便依你们了。”皇上拢了拢万贵妃的发,又目光转向杨福,道:“还有一事,你先把刚才掉在地上的奏则捡起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