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普顿公爵府邸。

一架飞行器降落在府邸门口,男人从飞行器上走了起来,身着西装,面容冷肃,直接往里走去。他绕过几个圈便到达目的地,推门进入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金属堆中央的青年。青年身上随便套着一件便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看起来有些邋遢,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怕打扰到沉思中的青年,男人刻意压低了脚步声,慢慢地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工作中的青年十分安静,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以前,林瑟最爱看的就是阿瑞斯专心工作时的样子,看着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但是现在,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却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林瑟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以前看着伊莱的脸想阿瑞斯,而现在,看着阿瑞斯的脸,他却总想起另外一个人。有时候,林瑟都分不清,他每天乐此不疲来涅普顿公爵府邸,到底是看阿瑞斯,还是看那张相似的脸。

阿瑞斯是个工作狂,机甲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工作的时候可以几天几夜不吃饭不睡觉。他的年轻早逝不仅和基因疾病有关,还和他过度消耗身体也有关。现在,刚出院没几天,他又重新投入了工作。

林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几个小时过去了,阿瑞斯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抱歉的笑。阿瑞斯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林瑟:“攻击零件上出了一点小问题,我刚刚修改好了。”

“你该好好休息的。”林瑟不赞同道,“公爵和夫人都很担心你。”

阿瑞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时间有限,所以想在有限的时间能完成更多的事。然后这就成了习惯,死了也改不了。”

“你必须改过来。”林瑟道。他很少用这样强硬的语气和阿瑞斯说话,但是看着他这样不珍惜自己的模样,林瑟便觉得十分不痛快,“你的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阿瑞斯愣了一下,垂眸笑了笑:“是啊,用那么珍贵的东西换来的。”说完看了林瑟一眼,“林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的脸色并不好看,而且总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林瑟神色一凛:“没有。到晚餐时间了,去吃饭。”

阿瑞斯不舍地看了一眼刚刚设计好的零件。

“阿瑞斯,去吃饭。”林瑟加重了语气。

阿瑞斯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工作室。

见了阿瑞斯肯吃饭,涅普顿夫妇十分开心,整个餐桌上都是阿瑞斯喜欢吃的饭。涅普顿家族其实是极为保守的家族,他们从来不邀请外人在家里吃饭,以前,林瑟虽然是阿瑞斯的好友,但是仍然是外人。所以这是林瑟第一次坐在涅普顿家族的餐桌上。这对夫妇似乎默认了阿瑞斯和林瑟之间的关系,将林瑟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阿瑞斯因为他们这种行为十分尴尬。而对林瑟而言,这本来是极其期待的事,但是现在,却也没了开心。

“阿瑞斯,你别整天呆在工作间,多跟林瑟出去走走。”公爵道。

“是啊,阿瑞斯,你要多休息。”公爵夫人道,脸色一暗,“要是你再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见公爵夫人又要落泪,阿瑞斯连忙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会注意身体的。”

餐桌上还是有怪异的地方的。桌上四个人,但是却摆了五个碗。那个碗紧邻着公爵夫人放着,那个位置一直都没有人落座。

林瑟的目光落在那第五个碗上。涅普顿夫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似乎想到什么难过的事,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带着伤感。涅普顿先生拍了拍她的背:“夫人,你这是怎么了?都十多年过去了。”

“我昨晚梦到他了。”涅普顿夫人的眼眶微微发红,“他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很破很旧,头发乱乱的,小脸上沾了很多黑漆漆的东西,他过得并不好。”

涅普顿公爵叹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伤感的表情。阿瑞斯也垂着眸没有说话,只是那紧紧抿着的唇说明他的心情并不好。

唯有林瑟一个人被隔绝在外,他感觉到三人的伤感与痛苦,他知道那第五个碗属于的人对于这个家族来说一定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一顿饭吃得很是压抑。吃完之后,涅普顿公爵便扶着涅普顿夫人去休息了。

林瑟跟着阿瑞斯一起进了书房。他心中有很多疑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是我的弟弟。”阿瑞斯道。

林瑟露出诧异的表情:“弟弟?”他和阿瑞斯认识十多年了,并不知道他有一位弟弟。

似乎想到了什么,阿瑞斯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那是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有时很调皮,有时又很乖巧,总爱跟在我的身后。爱耍小聪明,爱恶作剧,只是他的那些小动作,我一眼便看穿了。每次被揭穿后,他那小脸发红,嘴巴鼓鼓的样子……”阿瑞斯脸上的笑越来越浓,“那小家伙啊,有些小骄傲,总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其实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呢。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很开心。”阿瑞斯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痛苦起来,“我本来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看着他成长,从小宝宝长成少年,再长成青年,看着他恋爱,看着他结婚,然后再给我生一个可爱的小侄子。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十岁那年,跟着爷爷出海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那么小小的孩子,就消失在大海深处了。爷爷说他已经不在了,父亲和母亲却总是不相信。但是已经十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阿瑞斯坐在那里,清秀俊雅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又想到了那段阴郁的日子。在那个小家伙最初消失的日子里,整个家都似乎疯了一般。他的母亲,那个柔弱的女子,一个人独自跑到海上,几十天几个月,都不肯回来。他的父亲亲自指挥着海上搜寻队,几乎将那片海域全部翻了过来,最终都一无所获。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整个涅普顿家族都处于一种压抑状态,很久才恢复过来。

“阿瑞斯,已经过去了。”林瑟道。

阿瑞斯回神,勉强露出一个笑,他看着林瑟,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林瑟,我们也十多年的朋友了,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但是你必须保证,除了你之外,不能有任何人知道。”

林瑟点头:“我以人格和荣誉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