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从来不舍得让她吃药。

她是益敏体质,有些东西要少吃,有些东西,干脆连动都不能动。有时候她会调皮,明知道他的底线是自己,还专门有意的去挑,吃一些被他明令禁止的食物。

避孕药。她不能吃,吃了会身体浮肿,他知道的。

以前,他都会克制自己,措施做得很足。那是保护她的甜蜜。

现在,他虽然说,还是会克制自己,会做措施,却不再是甜蜜的事,而是,他不想有孩子,或者说,孩子的母亲,他不想是她。

以前。该死的以前鲺。

不过是必要的药,为什么引出她的眼泪?

下颌被捏住,没有掩饰的情况下,撞进他满含深意的重瞳,“你,不想吃?你想有孩子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还带了那么点期待的感觉。可是,她已经没有勇气在变成他情人的这一刻,厚脸皮的遐想。

“不,不要孩子!”她坚决的说。

不被期待和祝福的生命,它的到来只会让现在痛苦的人,更加痛苦。

“呵!”放开她的下颌,慕奕阳冷笑,不知道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眸间颜色一晃而沉,“你最好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如果你妄图用孩子来留住我,那将是你做的最错的决定。”

“庆幸,我并没有这样想。”她笑了一下,只有自己知道那笑容有多苦涩。

拆开药盒,抠出一颗,白色的一粒,就足以杀害掉她身体里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小蝌蚪。

闭了眼,她掩住眼底湿润,将药塞进嘴里。

那杯水,没有碰。

喉间干涩泛着苦味。

“你——”慕奕阳微怔,随即怒意的瞪着她。

她将药吞下去,睁开眼,望进他眸里,淡笑问:“我可以先回一趟家吗?要搬来的话,有一些东西必须要整理。”

“……,走。”

他说走,自己也站起身,拎着西装外套走向别墅门口。

夏郁沫弄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送她回去吗?没有多想的时间,她跟在他身后。

换了一辆保时捷,手刚关上车门,车子便贴着地面,箭一般的飞驰出去。

大力的甩尾,她的头不可抑制的撞上车窗。

“痛。”轻吟一声,她系了安全带,有些委屈的看向他。

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味不明。

偏偏不巧,她住的老旧居民楼,几天前开始搞什么修整路面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工程。

车,进不去里面,只能停在对面的马路。

慕奕阳隐忍着怒气,看着对面乌烟瘴气的马路,喧嚣尘上,一大群带着橙色帽子的工人三五个聚在一起聊天,偶尔铲两下泥土。

这个效率,什么时候能完工?

老旧的居民楼就在烟雾的后面耸立着,目测要穿进去,吸一嘴的尘土都是轻的。

解开安全带,她转头对他说:“你在车里等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话落,她推开车门,受伤的脚踝落地,有些疼,她微微蹙了眉,关上车门,往对面走。

“小姑娘,修路呢!”一个工人见她走过来,站起身朝她挥挥手。

夏郁沫一手捂着鼻子,眯着眼睛,“我住在后面的楼里,回来拿点东西。”

“去吧,去吧。”工人闻言,坐回去,继续聊天胡侃。

她往烟雾里面冲,忽然,后面想起沉稳的脚步声。

有那么一段肉麻的话,这样说:我能从一百个人的脚步声里听出你的脚步声,因为那就是九十九个人的脚步是踏在了地上,只有你一个人的脚步声,是踏在了我的心上。

这一刻,夏郁沫想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回头,慕奕阳已经走近。

“你留在车里就好,我很快收拾的。”

“走吧。”他似乎并不想和她多说,每张一次嘴,就不知道要吸入多少灰尘。

脱了外套套在她头上,他坚实的长臂揽住她,将她护在怀里。

楼下的情况好了很多,这是慕奕阳第二次来这里。

第一次因为醉酒,他莫名其妙被送来。不愿承认,但他确实是在第二天有些惊慌的逃离。

这一次,他有意无意的仔细打量了这里。再一次震惊,不敢置信养尊处优20年的夏家千金,他曾经捧在手心,不会让吃一点苦的夏郁沫,居然能住在这里。

岁月,果然教会了她成长。

她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变得让他有些不认识,却不知道会不会再一次被吸引。

看她从花盆下面变出钥匙,慕奕阳没控制住自己,出声问道:“你把钥匙放在这里?安全吗?有小偷怎么办?”

夏郁沫难得“噗嗤”一笑,一边开门,一边

说,“不会招小偷,你看过那个小品吗?小偷来我家都是哭着走的,我家里,差不多这个情况。最值钱的就是我和我的包,我每天都随身带着了。”

她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的话,让他惊讶的不是一点。

抿紧了嘴唇,他跟在她身后进屋。

“你先坐,我马上就好。”找出行李箱,突然想到她还有一堆东西落在G城的客栈里,不知道星莱姐会不会好心帮她带回来。

不过忘记也没关系,都是些旧衣服什么的,如果做了慕慕的情人,再穿成那样,会让他丢脸的吧。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把衣服和洗漱用品装好,只一个行李箱。

收拾好,夏郁沫不禁感叹,原来自己住了4年的地方,要是离开的话,竟然什么也带不走。

“好了?”站起身,他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很轻。

眉头蹙起,他看向她,欲言又止。

夏郁沫轻笑了一下,说:“走吧。”

这间房子的房东住在三楼。

夏郁沫去敲了门,一个卷发,穿着洗得发黄的棉质睡裙的女人来开门,看见是夏郁沫,女人打了个哈欠,稍显疲倦和不耐烦的说:“什么事?我这还睡觉呢。”

“我想退租。”

女人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连珠弹似的说:“要退租,你怎么不早说!你现在临时说,我都没来得及贴出去广告,这几天可能根本招不到人,前面又修路,搞得乱七八糟的,哪里有人会上这住!你上个月用电过量,我还没有扣你额外的钱,现在你突然要走,必须多支付一个月的房租作为违约金,你……”

突然,话,顿住。

眼前一只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叠红色钞票递过来,顺着手臂往上去看,女人吃惊的张大了嘴。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高大英俊的简直可以去做明星。会不会,就是明星呢?

“钱,你闭嘴。”慕奕阳言简意赅,重瞳都是厌恶。

女人颤抖的手接过钱,看着慕奕阳拎着行李箱率先下楼,夏郁沫跟在身后,她收回吃惊,撇撇嘴。

“原来是这么回事。”冷哼了哼,关门,进屋。

原来是做了别人的情人去了。这年头的小姑娘啊,一边感叹,女人一边躺回自己的床上,抱着几乎三个月的房租,美美的睡觉。

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慕奕阳上车,启动了车子。

夏郁沫系好安全带,小心翼翼的侧头看他,低声问:“你生气了吗?房东太太就是有些话多,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嘴角抿的很紧,慕奕阳沉静的侧颜看不出表情,一路无话。

回到水景园,晓晴听见声音从厨房跑出来。

“先生,夏小姐,你们回来了。”

慕奕阳没说话,略点了下头,提着行李箱上了楼。

夏郁沫跟在他身后,看他把行李箱扔在了副卧。

不是主卧。

他们不睡在一起吗?

想法刚闪过脑海,她的脸“腾”一下红了。谁说情人要和金主睡在一起了,不就是有需要的事情,她才有用吗?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耳边响起他略微带着戏谑的低沉声音。

夏郁沫一惊,抬头撞进他好整以暇的眼眸深处,尴尬的轻咳一声,别开视线,“并没有。我什么也没想。”

没空计较她这话真假,慕奕阳立在门边,头往里面偏了一下,“进去吧,你可以休息一下。”

说完,他提步擦过她身边,要下楼去。

“慕慕。”

手臂被一双小手握住。

他停住脚步,视线顺着手的主人慢慢向上,落在她娇红的脸上,顿住。

今天的变故太多,她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契约情人,有了和他朝夕相处的机会,她怕这只不过是场梦。

“什么?”慕奕阳淡淡问。

“没。”她收回手,有些尴尬的扯了扯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没事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不知怎么,他居然有一会儿没动。

低叹声传来,他脚步移动,往她身后房间,就在她卧室旁边,推开那扇门,“我在书房,你回去休息吧。”

是不是他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呢?

然后他选择留在家里没有出去?

夏郁沫不敢再往下面想,怕又会失望,点点头,她快速闪进副卧,关了房门。

书房。

这里什么都没有。看来要回一次慕家,把东西搬过来一点。

站在书架前,慕奕阳想。

修长的手指落在书架上,他接着想,一点一点把这里填满,猛地顿住,想法越来越多,他已经下意识的把这里当做家来布置。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自嘲一笑,忽然想起什么。

估摸了一下时间,拿起手机。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白聆恩的声音。

“奕阳。”柔软的女声,可以想象得到电话那一边,她脸上一定是明媚的笑。

突然,心生内疚,他语气温柔,“到了吗?”

“慕先森计算的很准确,刚下飞机,正和老师一起出去,准备找车子。”

“嗯,外面有辆兰博,你应该一出去就能看见。”

“奕阳?”那边传来略微疑惑的声音。

“天!你还准备了这个!”白聆恩叫道,随即吐吐舌,瞥了眼慈爱看着自己的老师,她将行李交给司机,拿着手机跑到一边。

“慕先森,从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备了车子?”

“不想我的未婚妻搭上陌生的出租车,我会不放心。”他的声音浅浅,不高不低,不声不响,温暖人心。

脸上笑容越发明艳,她故作打趣的问:“不会连酒店也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