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嘉禾此时似乎并不想和彭子琪争论,只是躺在床上平静地问道,“琪儿,那我问你,如果当初靖儿真的多派了几千人过来,那么咱们能在江州城下大获全胜吗?”

“这…”,彭子琪没有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嘀咕道,“但他确实没有听调令…”

“对,他确实没有听调令,但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听调令,多留了几千人,那么最后他能从包围圈中把咱们救出来吗?当时我还没有昏迷,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彭嘉禾说及此处,情绪又有些激动了,“当时是咱们在江州城下输急了眼,可好在蒋靖意识清醒,保存了有生力量,难道这也要惩罚?”

“可是…可是,爹,要照您这样说,以后每个人都有借口不听调令了,他们都可以宣称是为了大军好…”,彭子琪小声辩解道。

“好…好…真不愧是带了一段时间兵的人,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嗯?”,彭嘉禾冷笑道,“军中有几个人敢这样做?有这样做的发现事后是他对自然免予处罚,是他错便加倍处罚,你为何单单要针对蒋靖一人?嗯?”

彭嘉禾这话说得再无纰漏,但彭子琪心中仍然不服气,只好小声反驳道,“那放走东路援军呢?他和敌军主将一起喝酒谈笑,最后还将泾县拱手送人,未动一兵一卒,这总归是事实,军中好多将士都亲眼看见了…”

“他没有看住东路援军确实是策略失误,但你说他私通贼寇未免严重了些吧?”,彭嘉禾语气平静地说道,“靖儿当初为何跑来通州城,你和我都再清楚不过,且不说他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单凭他父母枉死这一条,他就永远不会再与朝廷有任何瓜葛,这种话你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么能拿去说给别人听?嗯?”

此时彭子琪再也无话可以辩解了,其实他明白,在自己老爹面前无论耍什么计谋都会被很轻易地识破,他老爹要比他聪明的多,而他要向他老爹学习的,还有太多太多…

“可是…爹,我和哥都已经把他给关起来了…”,一直在一旁不做声的彭子冲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哥说…说您对蒋靖也有怨言,当初抓蒋靖…也是您同意了的…”

“当时我在战场上心急如焚,蒋靖不听调令,我自然有怨气,而且…我什么时候同意你抓蒋靖了?嗯?”,彭嘉禾此时不气反笑,“难道前几日我迷迷糊糊的时候,你给我念叨的是抓蒋靖的事?你把我那时含糊的回应就当做默许了,是吗?琪儿,嗯?”

“爹,是我不对!”,彭子琪此时终于肯低头认错了,“是我不该擅自做主,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你管得多了,压你压得紧了?嗯?”,彭嘉禾看起来还要继续纠缠此事,“琪儿,如果你真有这种想法,那爹现在就把这通州之主的位置让给你,现在就让你来做!”

“爹,我错了,您别生气!”,彭嘉禾把话说到这份上,彭子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爹,通州城不能没有您,这些日子我一直感觉力不从心,时时刻刻都盼望着您能醒来主持大局…”

彭子冲见自己哥都跪下了,于是也有些不情愿地跟着跪在了旁边,但彭嘉禾何等心明眼亮,一下就看出了不对劲,便看向彭子冲问道,“怎么?冲儿,你有话要对我说?”

“我…”,彭子冲本来就心中有气,只是怕惹怒彭嘉禾所以隐忍不言,此时彭嘉禾主动问起,他当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见他朝彭嘉禾梗着脖子问道,“爹,我就是不服!我们可是您亲儿子,蒋靖他就是个外来户,您干嘛…干嘛总向着他!”

“你…你可真是个傻孩子…”,彭嘉禾抚了抚彭子冲的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爹怎么可能不向着你们呢?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通州那么一个偌大的基业,以后不都是你们的?可爹现在要想办法帮你们把通州城给稳下来,让你们以后能顺利坐上通州之主这个位子上…咱们这份产业比不得朝廷,不是说以后你们一定就能顺利接掌…”

“冲弟,你太不懂事了…”,此时彭子琪也不由得对彭子冲皱起了眉头,“爹的许多苦心,你怎么就不明白?竟然还说出那种话…”

“我…”,其实很多事彭子冲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明白而已,“好吧,刚才是我错了,其实哥也和我说过,蒋靖不能擅杀,但我就是觉得…觉得他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重要…”

“唉,有些事你还不懂,看得也没有你哥明白…”,彭嘉禾看看彭子琪,又看看彭嘉禾,“其实你们心中对蒋靖不满,对蒋靖有意见,我也能够理解,只不过…琪儿,你一向慎重,也识大体,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次为何会如此冲动…”

“我…”,彭子琪抬起头来看看彭嘉禾,复又迅速低下头去,因为彭嘉禾一问及此事,他脑中便不自觉地浮现起那日的情景:自己赶着马车千辛万苦地从江州城赶了回来,却见城门不远处一个倩影在翘首期盼,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她娇柔的身影略显渺小,可她不时踮起脚尖,抬手张望的样子又显得异常惹眼…

彭子琪在通州城内就有两个侍妾,但她们没有一个来这里迎接自己,也没有一个会像她这样关心自己的男人,甚至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娇柔可人…在那一刻,彭子琪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嫉妒感,他多么希望站在那里的程祎瑶是来迎接自己的,但事实上她只望了自己一眼,便将目光瞥了过去,再没往自己这里瞧过,因为自己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这次是我冲动了…”,彭子琪从心底不愿承认自己关押蒋靖有程祎瑶的因素,“是我一直看不惯蒋靖,一直担心…担心他有异心,再加上这次他不听调令,和…和那个敌将也有不错的私交,遭逢大败,我心中既气愤,又觉得这是个机会,所以…把他给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