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卿不知道。

他撩起窗帘向外探之时,藏于袖中的一块令牌也不留痕迹地掉了出来。

然后马上缩了回来,身子坐正,用他独有的轻蔑眼神笑看着心心。

紧接着,就是他近似邪魅不羁的声音在车厢内回响:“一只种猪,有什么可怕的?”

车里坐着的两人就这样用好像看着异国生物一样的眼光,看着笑的云淡风轻中又透着些狼性的楚云卿。

马车已停稳。

班恒撩开车帘,正准备请楚云卿和煊下车时,便听见车厢内传出心心愤怒的一声吼:“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到底是江湖人,错愕不过弹指间,班恒马上冲入车厢,出手拦住了准备对楚云卿下死手的心心。

“你这是做什么?别忘了,教主吩咐过,让我们带的是两个活人!”

依照班恒对心心的了解,她是整个白莲教对教主最为忠心的人,教主的吩咐就宛如天神的旨意,她从来不曾违抗过。

所以班恒实在想不通,心心为何会突然变得失常。

他想不通,那是因为他是以一个四十岁过来人的眼光来看待事物,他已忘了一个十七八的孩子绝没有四十岁人的稳重老成。

——所以班恒能忍受得了楚云卿的言语相激,心心却忍受不了。

心心只恨不得将楚云卿大卸八块,来泄心头之恨。

这一刻她已忘了,如果她真的杀了楚云卿,那就真坏了她家教主的大事。

“别冲动!”

“你给老娘闭上臭嘴!”

心心最喜欢用暗器,又快、又准、又狠的暗器。

只因这种武器非但能杀人于无形,也不会伤了她这双纤纤擢素手。

说话间,她手上已多了一个银制的机簧匣子,那里面装的是一种杀伤力很大的暗器——暴雨梨花针!

此暗器“出必见血”,发射之时,共二十七枚银针激射而出,届时楚云卿不管反应再怎么迅捷,也会被打成筛子。

可班恒怎么可能放任她用暴雨梨花针对付楚云卿?

于是心心怒吼道:“混账!让开!”

现在的大多数年轻人,看待事物、处理事情比较轻浮、狂妄,不会深思熟虑,总是想当然,自以为是。

这就是年少轻狂。

这样的人,非但张扬狂妄,还很小心眼,你稍微言语相激,哪怕只是正确的劝导,也绝对会触及他自己设置的底线,然后与你唇舌相辩,甚至刀剑相争。

可他们往往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固执己见,认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所以根本听不进别人给他们所授的经验与道理。

他们总在强调别人应该像尊重贤者那样尊重他们,可他们却忘记,在要别人尊重你之前,你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

他们自诩聪明,却不知在真正聪明人的眼中,他们根本就是还没有断奶的孩子,一个未开化的蠢蛋。

这样的人,如果不改改自身的臭毛病,只会被社会这个大漩涡吞噬,然后淘汰,这辈子绝对成不了事。

如果你在一个岁数很大的人身上看到了这些影子,那么就说明他年轻的时候绝对是这样一个人,并且这样生存至今,已根深蒂固。

因为狗,是绝对改不了□□的。

所以你若不想被人当成一个未断奶的孩子,一个还未开化的蠢蛋,就莫要骄纵自己,要学会忍耐,让自己变得老成持重。

就像能忍受侮辱还不报复的韩信。

这样别人才会真正打心眼里佩服你,敬重你。

心心这一刻已然忘了教主的吩咐,班恒却不敢忘。

只因他已断奶了三十九年,早已不是一个不管不顾的蠢蛋。

他这一拦,虽没消减心心的怒气,却成功制止了心心发射机簧的动作。

心心咬着牙,狠狠道:“他刚刚侮辱教主,侮辱教主的人,都得死!”

班恒叹了口气,道:“可我刚刚也告诉过你,他激怒你,为的就是要擒住你。”

心心拂开他的手,道:“我没那么容易受人牵制!”

班恒就又叹了口气:“也许平常是不会的,但此时你已失去了冷静,我既然都能轻松抓住你,那么楚云卿必定也能。”

暴雨梨花针当然没有弱点,有弱点的是心心。

他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递到心心面前,接着道:“其实想让一个人闭上嘴巴,并不只有杀死他这一个办法。”

这话提醒了心心,她接过匕首,慢慢靠近楚云卿,笑的无限恶毒。

楚云卿也在笑,依旧是该死的云淡风轻,倏地,他的下巴便被心心用力捏住,抬起。

班恒这时又发声:“……你这又是干什么?”

“自然是要割掉他的舌头!”心心愤声。

断了舌头既阻止了他的发声,又要不了他的命,多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可心心高抬的手又被班恒握住!

“我给你匕首,只不过是想让你割下一小条袖子上的布,好去堵住他的嘴。你若真割了他的舌头,教主还怎么问他话?”

楚云卿便放声大笑,就快笑成了一个虾米。他一边抹着眼角的泪花,一边说道:“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便这般恶毒,以后还怎么嫁的出去?”

说完他便重重叹了口气,无限扼腕叹息。

心心的脸上已全无血色,楚云卿无心的一句话,却似乎是戳到了她心中的痛处。

班恒只好在心心彻底发飙前,抢过匕首割断自己的袖子,然后去堵楚云卿的嘴。

嘴巴在被堵住的前一刻,楚云卿依旧用气人的口吻道:“嗯,这便对了,千万不要用这小姑娘的衣服来堵我的嘴,这种人,只怕是全身都有毒的。”

万景山庄。

震撼,辉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