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脚,每一平方厘米的皮肤都在呼吸。

贪婪地吸入新鲜大脑的味道,吐出浊气,丘杉恍惚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但她分不清此刻的感觉是真实的,还是虚幻。

她记得她是没有感觉的。

可是疼痛如此真切,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恢复了一些?

毛孔努力张大着,好像挣脱了什么,她听见了皮与肉分离时的轻响,像透明胶带从粘了二十四年的纸箱表面被撕掉,慢慢地撕,会一直发出让人听了觉得很爽快的声音。

“唰——”

丘杉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这个声音她好像已经听很久了。

她忍不住抬起微微发抖的右手,在左臂上按了按,确认皮和肉还连着。

放下手是个简单的动作,对现在的她而言却极为困难,她的身体不太听从命令,就比如这只右手,它很想去抓住地上的保温杯。为了让它乖乖垂下,丘杉费了好大力气。

只有意识在坚守,克制着身体,不去靠近触手可及的保温杯。她一动不动,却全身都在痛。

丘杉原想忍过这一阵,可是她逐渐发现,内心这股冲动如果不能被满足,她的身体与意识正在遭受的苦楚就不会结束。

早已被进食*搅乱的大脑终于迟缓地认识到这一点,又过了一会儿,大脑作出了远离的决定。

丘杉试着移动右脚,脚底稍稍离地之后,一股突然出现的无形力量牵引着脚尖向食物的方向转过去,丘杉集中精神与那股力量对抗,右脚不住颤抖,脚后跟迟迟不能落下。

蓄积半晌的力气即将用尽,丘杉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把腿后撤,调整好方向仰面栽倒。

“嘭”一声,晃动的视线定格在正上方。

丘杉向上看着,什么也看不清楚,红色的雾漂浮在空气中,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是真的,雾是假的。

丘杉闭上眼,控制身体不动,当她再睁开眼时,果然没有看到那迷茫混沌的红色的雾。

躺在地上,保温杯里飘出的味道离她更近。丘杉没有吃过动物的脑,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人脑的味道她更无法形容,她想,如果是以前,她闻到这种味道,即便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愿意去尝试。

她把头转到反方向,盯着单人床的金属支架。

现在,只是控制身体不向食物移动就几乎用光她的力气,想要往床的方向挪是不可能了。脑子有些混沌,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只能一点点地抠抠缩缩攒着力气,攒得差不多了,就挪个几厘米。

这件事她做得很专心,分散了一丁点她对食物的执念。

因为太专心,她对时间的感知下降到最低,等到她的双手都抓住支架的时候,累得实在撑不住,松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的意识比刚才清醒了点。她抓着支架不敢放开,扭过头朝食物的方向吸了口气,大脑立刻躁动起来,但是这一次她没用多久就压制住了这股躁动。

丘杉后脑勺枕在地上,眼神放空。

想了半天,她得出一个有点奇怪的推断。

人饿到一定程度就会“饿过了”,对食物的*会降低,好像不饿了一样。现在她这样……也是饿过了?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她对食物的*没有那么强烈,绝对是好事。

丘杉躺在地上慢慢歇着,没着急爬起来,回想黎翰之今天透露的信息。

第一,这是食物。

是所有半感染者本能渴望着的食物。

人类的大脑……

当黎翰之第一次打开保温杯,她一闻到这个味道立刻就失控了,那段极度恐怖的时间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铺天盖地的疼痛,她的手她的腿是怎么动的,她没有丝毫印象。

那种极致的诱惑,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根本无法抵抗。虽然很难接受,但是假如一开始黎翰之就把保温杯丢进来,现在她已经不受控制地吃下了那些食物。

丘杉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

黎翰之当时怎么说的?新鲜、健康的大脑。

她心道一句糟糕!难道不是她“饿过了”,而是她嫌弃这份食物不新鲜了?

这才过了多久?

一个小时?

她做人的时候对食物的要求都没这么高。而且讲道理,她都一个多月没“吃饭”了,食物新鲜不新鲜有什么可挑剔的?半感染者的生活作风也太奢侈了一点。

第二,这份大脑是从*取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