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安蒂一同来的赵家的那个人,是个女人。

如果说杨姨是个如烟花般美艳的少妇,那这个女人,就是如同冰雪一般凌冽的女子。

她年纪似乎和杨姨差不多,保养得也是相当的好。

然而那锋锐的眼神,要比杨姨凌厉上不知多少倍。

杨姨好似狐狸,这女人却是一匹母狼。

她容貌和赵安蒂,有个那么三分相似,所以我一度以为她是赵安蒂的母亲。

然而小少在无人的地方悄悄告诉我,她是赵安蒂的姑妈,赵家那一辈的大女儿,目前真正掌管赵家家族生意的实权者。

没想到燕少“去世”的消息,竟然彻彻底底地惊动了赵家。

赵安蒂的姑妈,自称芳汀。

这个名字让我很讨厌她。

因为芳汀是《悲惨世界》里女主角母亲的名字,而那名悲惨得令人同情的女性,和这名出生富贵,气势咄咄逼人的赵家掌权人,有着天壤之别。

然后小少告诉我,其实赵安蒂的姑妈叫芙都,本身名字也还算好听,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个英文名,谁也不知道。

赵家和燕家的私下交涉,不要说我没有资格参加,就是小少也没资格。

我们俩被拒之门外,只能在房间里等消息。

不过小少是何等人也,没一会儿,他派去的耳目就打来了电话。

小少一听电话就差点蹦上了天花板:“什么?赵安蒂怀孕了?”

我咬了一半的薯条就那样掉在了地上。

这不开玩笑……

赵安蒂怀孕了。

据说怀的是燕少的孩子。

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她和自己的姑妈,在杨姨的帮助下过来,目的就是一个,要求取得在燕家的,属于她的一切。

这个消息让小少暴躁。

说实话,也让我挺暴躁的。

这半年,燕少在哪儿都不知道……怀孕了,怀的鬼胎差不多!

再说了,要怀鬼胎,也是我先怀上好!

对了,我姨妈已经推迟要一个月了,我要不要去买个试纸来验验?

因为小少是晚辈,而我是外人,所以我们两人都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去参与这场“谈判”。

晚点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会谈的最新进展。

赵家此次来,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要求燕家要给赵安蒂和燕少补办一场婚礼,对外承认赵安蒂“合法”燕家长媳的身份。

第二,要求赵安蒂和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依法获得燕少留下的集团股份。

第三,燕少遇难,集团暂时无人主权,赵家想要赵安蒂以未亡人的身份,带领团队入驻集团主事。

小少一听完就破口大骂:“我$#%……你个赵婊渣!”

小少骂得如此难听,难听得我的耳膜都自动过滤了那些词语。

这晚上的晚餐,小少借口不舒服,没有下去吃。我亦然。

再晚点的时候,我得知今晚上芳汀女士和赵安蒂,都会在燕家留宿。

芳汀女士这次跟随赵安蒂气势汹汹而来,大有不让她成为燕少夫人就誓不罢休之态。

不过小少还是带我去见了燕父。

小少一进去就放声大哭,吓坏了燕父。

燕父问他怎么了,小少哭哭啼啼地说,赵安蒂有了孩子,以后这家里就没有他的地位了,集团的股份也跟他无关了。

他要求现在就分家,要带我出去住。

燕父一向对这个小儿子溺*无度,忙好生安慰,说不可能让赵安蒂一个人独大,集团肯定还是姓燕的,如果小少愿意,可以想办法,把燕少留下的大部分股份都分给小少。然后燕父再立遗嘱,把自己的股份也都留给小少。

赵安蒂就算以后再做得大,还是得受限于小少的。

小少听到燕父这样表态,知道了自己的地位还是稳稳的。

于是眨巴着眼睛,在燕父面前撒娇说了不少好听话。

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仰望自己,在不惹事的前提下,永远在自己面前像个初生婴儿一般依赖自己。

小少深谙此道,一举一动都讨足了燕父的欢心。

等到屋中气氛缓和了下来,小少就继续步步为营的攻心战。

小少对燕父说,他听说赵家想入主集团。

小少说:“集团是爸爸你一生的心血。哥哥继承之后,也是呕心沥血,悬梁刺股,才能经营到今天这个份上。集团里的几个副总,也是只听我哥哥的调令差遣。如果赵家带自己团队进来,能不能做好暂且不说,多年来建立的信任壁垒必然会崩塌的。就算会越来越好,实际上已经和我们燕家没什么关系了。不知道爸爸对于这件事是怎么考虑的呢?”

小少游说技巧也是一等一的高强,基本把利害关系和赵家的坏话说完了,再来问父亲的意见,不外乎就是要的一个认可而已。

燕父冷笑了一下,回答他:“赵家的意图我怎么看不懂。你放心,就算赵安蒂是怀了你哥的骨肉。这集团也必然会交到姓燕的人手上。你哥哥现在凶吉不知,若真是凶,也必然是需要你去主持大局的。”

小少唯唯诺诺地点头,又说还是爸爸疼阿青什么的。

说完之后,他又很是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大师曾经说过,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卸下脸上的草药出门……”

燕父笑:“你不能出门,难道不能培养一个心腹替你在前方办事?我们阿青三头六臂,耳听八方,这点小事难得到你?”

小少这才欢欣起来,忙拉着我的手:“那我可以让小莹姐姐帮我办事吗?”

燕父用略微打量的目光将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以一种暗含威胁的声调问我:“你可知道,背叛我儿子的下场?”

我一听这话,就是同意了我作为小少的幕前人出现在公众视野。

我就差没跪下,忙说我会为小少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小少得到了燕父的支持和肯定,又为我争取到了可以去抗衡权力,于是开始谈论关于赵安蒂孩子的事。

小少说:“大师曾经给我哥算过,没说过我哥三十岁之前会有子嗣啊。爸爸,我根据大师算的卦象,显示我哥根本没和赵安蒂在一起。她怀的,该不是那个假哥哥的孩子?”

燕父略微沉思了一下:“没关系,先让她生,我还留有你哥的头发,届时做个亲子鉴定,就足够了。”

小少又说,赵家要求补办婚礼,给赵安蒂名分,这事情怎么办?

燕父一笑:“这个简单,到时候做了亲子鉴定,是我们燕家的孩子,那好说。不是,那就对不住了。”

我和小少从燕父的书房出来。

小少得意地要扭拽起来。

“哼,跟我斗,牙长齐了再来咬。”

不过,我总觉得赵安蒂的姑妈不简单,我们不能轻敌。

小少很轻蔑地:“老太婆一个,理她作甚?”

燕家大,小少的二楼又是他的私人领地,我们足不出户。因而除了第一天我和小少偷偷在楼梯上看过以外,连着两天我都没见到赵安蒂和她的姑妈。

听耳目说,赵家又和燕父谈了很久。

但是燕父的态度似乎很坚决,坚持要让赵安蒂的孩子生下来,确认是燕家的孩子,再给她想要的一切。

芳汀女士表示可以接受,但是要燕父必须提前做好约定,并且签署相关协议。

总之,一点亏也不肯吃。

小少沉目:“这样说来,这十个月,我们都不能闲着了。”

第三天的时候,家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

张道士。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号人物。

当时我遭遇售楼部的控梦谋杀的时候,和秦总一同去公安局,所遇到的那个“座上宾”。

那道士当时想给秦总家布阵,被秦总挡了回去。

我和小少都知道此人是敌方阵营中的一员,现在甚至怀疑他是那老五的某个师兄。

这道士,据说是芳汀女士请来的。

芳汀女士说,张道士目前是她的*风水师,既然安蒂要在这十个月内住在燕家,就要确保她的安全,所以要请张道士来做法消灾。

燕父已经在家族交锋中已经占了优势,所以也就应许了芳汀女士的要求。

张道士到来之后,在房子里布局做法,跳了好一通大神,最后说,为了确保赵小姐的人身安全,必须要见宅子里的每一个人,给他们每人施一道禁符。

以禁止有人伤害赵小姐。

这要求很是无礼,但是芳汀女士却说燕父承诺过要保证赵小姐的安全。

如果不让道士给每个人下符,那万一赵小姐出了事,就要燕家给予儿媳的待遇,简言之,就是要把集团交到赵小姐手上。

反之,如果做了法依然出事,就不怪燕父,只怪他们赵家倒霉。

小少听了这个说法,就哈哈大笑:“那好,那我们就去受了那个符。然后我就去把赵安蒂打流产。”

我心惊,心想小少果然是个又黄又暴力的无良少年。

小少有信心任何符都对他无用。

他指着自己的脸,对我说:“我脸上有当年磅空亲手下的结界,谁能将我如何?”

于是,我就和小少手牵手地下了楼。

赵安蒂看到我的时候,眼中的挑衅和敌意毫不掩饰。

我见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燕少”的意外而有丝毫伤心状,反而是脸色滋润,只余女斗士一般的神色。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她的手,时时刻刻都放在她的小腹上。

我也不理会她。

事到如今,我们两人情敌的立场算是板上钉钉了。

假情假意寒暄,既不符合赵小姐那高贵的身份,也不符合林小莹这迟钝的面瘫。

芳汀女士见了我,故作不知,还让燕父做介绍,小少就抢先道:“老太婆,她是我女朋友。”

老太婆三个字,立刻嚷芳汀女士沉了脸。

杨姨就在一旁缓和气氛,笑说阿青就是爱开玩笑。

阿青也懒得理她,只是牵紧了她的手。

赵安蒂倒是浅浅一笑:“林小姐换男朋友的速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我还没开口说什么,小少又抢白道:“不敢不敢,赵小姐怀胎的速度,才是让我们始料未及。”

赵安蒂脸色微变,小少更是嘴上不饶人:“幸好当年赵小姐在阿青*上着了火,否则今天岂不是要说肚子里的孩子必定是燕家的了?”

我迟钝,就问小少:“为什么就必定了啊?”

小少很无良地摊手:“因为不是怀的四一的,就是怀的阿青的啊。”

这样的话怎么听着也不像玩笑,至少不像善意的玩笑。

芳汀女士大概强势惯了,虽然碍着燕父的面子不好发作,但也黑着脸,笑得很是阴沉:“想必这位是燕平青小少爷?我们安蒂和你哥哥之间就差一枚钻戒,如今你哥哥去世,她非但没有移情别恋,反而要做他的未亡人,将孩子生下来。这样贞烈,实在受不得任何羞辱。您开玩笑,也该是有个限度。”

这话直接带着挑衅和教训。

让向来不低于任何人的小少立刻火冒三丈。

小少还以毒牙:“对啊对啊,你们赵家个个,都对我们燕家的财产很是贞烈啊,大有不嫁进来穿衣吃饭就要遁入空门的姿态啊。你们倒是想要移情别恋,关键是别的豪门给你们机会恋吗?”

这目无尊长的态度,别说燕父,就是我也看不下去了。

芳汀女士气得脸都要垮成烂泥了。

赵安蒂则一脸委屈地看着杨姨,就差梨花带雨了。

燕父一如既往的护短,但还是很温和的训斥小少:“阿青,不要放肆。安蒂是你的大嫂。”

小少现在还要仰仗父亲的*爱,所以他也不会和燕父争嘴,就高傲地哼了一声,头别到一边去了。

芳汀女士得了一个台阶下,于是也跳过这茬不说了。

她吩咐张道士:“道长,人都到齐了,是否可以开始做法了?”

张道士便说可以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特别看过我一眼。

这让我心里隐隐有什么不安的预感。

他做法其实也简单,就是含一口水,喷在地上,然后舞着桃木剑跳禹步,念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

最后他再用剑挑着一张符,一一在每个人身上点一下。

燕家人多,他挨个点,点了大半天,始终也点不到我身上来。

等轮到我和小少的时候,已经是末尾了。

小少先被点,我是最后一个。

我见大家都安然无恙,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谁知道张道士的符箓点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整个人恍惚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小少立刻扶住了我,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我想说话,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剥夺了似的,不管说什么,都发不出声音。

我着急,抓紧了小少的手,想要比划给他看。

然而我看到小少露出惊异的表情,他问我:“姐姐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我便张口,指着自己的喉咙,想告诉他我说不出话了。

然而小少眼中惊异更甚,他甚至对我大喊:“姐姐你别说了!”

我别说了?

我茫然,我说了什么吗?

为什么小少让我别说了。

我看着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包括燕父,包括赵安蒂和杨姨。

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惊疑。

芳汀对张道士说:“道长你快看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张道士舞着桃木剑,装神弄鬼了一阵子,然后摇头晃脑地:“这位女施主并未中邪,而是她真的通灵。”

通灵?

我表示听不懂张道士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一幅见鬼的表情。

张道士便又围着我做法,然而小少愤怒了起来,他一下子扑向了张道士,想要将他揪倒在地。

这时候,我做了一个我自己都不想相信的动作。

我抓住了小少,将他拖回来,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

我想我是被控制了。

那个符箓,有问题。

并且,只是针对我一个人……

这一天对我而言是灾难性的。

堪称人生最大的转折点之一。

当初遇到燕少算是一个转折,这就是第二个了。

小少挨了我的耳光之后,我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比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