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的时候滑了一下。

怎么滑的不知道,总之秦总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我说谢谢,然后有些惶然无助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我觉得自己就像随时要从悬崖上摔下去的人,得不到救赎一般恐惧。

燕少要和赵安蒂订婚了,这消息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或许,从上周他发给我那个短信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

斩断和我的一切,然后去拥抱新生。

他做得很好,我也做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心痛的感觉,胜过以往任何时候?

灵魂里最后那根丝线在风雨中欲断,而我抓住线的一头怎么也不肯松手。

下楼的时候,整个派对已经全然换了一种风格。

整个大客厅都暗了下去,激烈的音乐和五彩斑斓的旋转灯光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夜场。我随着秦总下了舞池,在人潮中好几次险些跌倒。

幸好秦总总是抓住了我。

然而有一次,我确信有人从后面扶住了我的腰,我转头过去,看到燕少在我身后。但他的手并没有在我身上。

很快有女人上来,高挑的,长得如同芭比娃娃一般的女神,拥簇着燕少要和他跳舞。

小米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而秦总拒绝了上前来搭讪的美女,他护着我一直到了台那边。

我们坐下,他问我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说,我要酒。

调酒师端来一杯艳丽的鸡尾酒,我很快和秦总碰杯,一饮而尽。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秦总让我慢点,我说音乐这么快,让人慢不下来。

我发现别墅里来了好多刚才没出现的人,大概是这时候才刚到的。小米过来找秦总,告诉他那边有朋友让他过去片刻。

秦总对我说:“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回来。”

我点头,把目光又投向舞池。

我在想这些吃饭都娇滴滴的美女们,何以一秒钟变得这么豪放?

突然间,我看到燕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很快走到我身边坐下,而有两个传媒那边的美女也跟着一同过来,一个坐到燕少身旁,另一个干脆挤到我和燕少之间。

那时候我已经又换了一种酒喝。

我心想,我得把这里所有的酒都喝一遍,才不枉我此行。

燕少向两位美女介绍我:“林小莹,建筑的副总,现在接替阿冰成了我的副手,认识一下。”

其中一位栗色头发的美女立刻对我客气地笑了笑:“我和林总早就认识了,也不需要燕少您介绍啦。”

我听她这么说,便仔细打量起了她来。

这美女净身高起码一米七五,蹬着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看起来几乎和燕少差不多高了。

只见她穿着一件贴身超短晚礼裙,深V领,胸前的风光非常壮观。细腰丰臀,却又是纤细手脚,显得玲珑有致。模样嘛,和其他在场美女都差不多,网红锥子脸,大眼睛美瞳,高鼻梁嘟嘟唇。

这整体,倒是很符合汪涟冰的审美。

而汪涟冰以前那些女朋友,在我看来简直都是一个医院量产的……没什么辨识度,分不出彼此。

所以我就有些尴尬地笑:“您提醒我一下,最近我记忆力不太好……”

栗发姑娘明显脸色就有些不高兴了,她翘了翘粉色的唇,有些嗔怪的语气,抓着燕少的胳膊推了一下,撒娇道:“燕少你看看,汪总当初带人家去他家住的时候,人家还送给过林总一条爱马仕的丝巾呢,结果林总把人家忘了个干干净净。”

我听她这么说,冷汗立刻出了一身。

这女人,果然曾经是汪涟冰的后宫之一!

而且听她说,汪总离开集团去西美之后,还把她带回家过过夜!

天啦撸,那她岂不是知道……我和阿冰之间只是……

我刚想到这儿,站在燕少面前那位红发大波浪美女立刻嗲声嗲气地说:“可不是吗?那时候林总就和汪总同居了,还骗我们说是汪总的妹妹,害我们每次去汪总那儿,都要给她带礼物讨好她。”

我只能呵呵呵了,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燕少听到这些,仿佛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只侧头看了我一眼:“原来林总向来这么调皮。”

我不说话,只是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美女见我不搭腔,就过来拉燕少,要他和她们去跳舞。

燕少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冷了,他说:“我和林总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你们自己玩去。”

两位美女还要拉燕少,燕少的目光顿时一个凌厉,吓得她们俩同时缩手,悻悻地走了。

等身边清静了,燕少才要了一杯酒,和我一同沉默地坐着喝了一会儿。

然后他突然问我道:“你猜,今天过来的女人里,有多少和阿冰有过露水情缘?”

这话听得我心惊肉跳,只得不停喝酒压惊。

燕少又问:“你又猜,她们之中有多少,曾经被带去过你和汪涟冰同住的那个地方,和他过夜?”

我招手又要给调酒师要酒。

燕少突然按住我的手。

他斜睨着我:“你是准备喝醉还是故意逃避?”

我甩开他的手:“燕少,请你自重。男女授受不亲。”说完又去拿酒杯。

燕少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舞池里走。

我高跟鞋都要崴断了,他却只是说:“别喝了,我们去跳舞。”

我被他强行拉到舞池中央。

我说,我不会跳舞。

燕少很强硬地回击:“闭嘴,我教你。”

这时候音乐意外舒缓了起来,燕少搂住我的腰,抓住我的手,带着我慢慢摇曳起来。

他说:“另一只手放我肩上。”

我不好在他生日宴上驳他面子,只好依言。

燕少却还是不满:“身子别这么僵,放松一点。”

我不满:“我鞋跟高,站不稳。”

燕少的声音便轻了轻:“那你靠着我,把头放我肩上。”

我不肯,他却又把我搂紧了几分,害得我舞步也没办法走,只能挂到他身上去。

这还是距离上一次我们彻底分道扬镳以来,我们再一次靠的这么近。

然而……一想到明天他就会和赵安蒂订婚。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燕少抱着我,跳得很慢。他察觉到了我在哭,但他什么也没说。

直到我默默的哽咽了很久,他才稍稍偏了一下脸,用他的脸颊挨着我湿润的脸,在我耳边很轻声地说道:“你今晚上很美。紫色衬得你肤色很白,像陶瓷一样。不过就是太瘦了一点,每次见你,都比上次还瘦。你在减肥吗?”

我的眼泪又掉落一串,却什么也没回答。

燕少又说:“生日礼物我很喜欢,你这么用心,我真的很高兴。”

这事情点醒了我。

我忙告诉他:“那个是柳细细准备的,我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燕少听了就立马叹口气,他说:“猜到了。但林小莹你能不能别这么实诚?”

我说:“明天你订婚,我真的就不来了。我和赵家有很多不愉快,你也知道的。至少我不想自己生日当天还得添堵。”

燕少就“嗯”了一声,他说:“其实也没期望你来。不过请柬还是要发的。我说过希望我们依然是朋友。”

他说到朋友两个字,我就心酸得不得了。

燕少又问我:“阿冰有没有给你讲过我们之间的事?”

我说:“讲过很多,他说以前他在泰国打拳,你非要他跟你走,他不肯,你就让他在拳赛上出了事,断了他这条路。”

燕少又叹气:“他连这个都跟你讲……”

他又说:“那时候我年轻气盛,看上什么,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一定要得到手。我曾经说过很自以为是的一句话,大意是如果我喜欢上一只麻雀,那哪怕把它关到笼子里就会让它死,我也一定要把它关进去。我不介意我得到的是不是一具尸体,我只在乎我有没有得到过……”

我默不作声的听着,对于燕少的偏执和霸道无法评说什么。

燕少接着道:“不过,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如果真的喜欢,哪怕没有得到手,只要看她幸福自由的过她想过的生活,那也是一种开心。”

我听他说到这里,就抬起头,和他对视着。

因为穿了十五厘米的跟,所以我几乎要和燕少齐头高,我们的双眼隔得那么近,近得可以触到彼此的呼吸。

我问他:“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燕少似乎苦笑了一下:“是真的。因为如果囚禁她就会让她‘死’的话,那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不管她是胖还是瘦,穿紫色或者蓝色的衣服,都看不到了。从前会有那些幼稚的想法,大抵是因为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爱……”

燕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理彻底崩塌了。

很多年以前,我以为爱就是得到。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爱也是放下……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

因为怕别人看到,我不得不把头埋在燕少肩上,让自己的泪水浸湿他的衣服。

燕少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肩膀,似在安慰我。

他说:“所以,明天我去和赵安蒂订婚,是去履行我曾经的一个承诺。我希望一个人从内心开始改变,是从他摈弃一些不成熟的偏执开始的。”

我想说,燕少不要去。

燕少你不要属于别的女人,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

因为我爱你啊……如同你爱我一样,我也是同样爱着你的。

也如同你对我的这般,希望对方自由活着,因而可以放弃这份爱。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我只趴在他肩上哭,哭到后面就站在原地,双手都抱住他的脖子,只放肆的哭着。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

我听到燕少对什么人说话,无奈的口气:“提到阿冰,她就哭成这个样子。”

然后他抓住我的手臂,慢慢推开了我,把我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他说:“还给你了。看好她点。”

接手我的人是秦总,他牵着我的手,像牵着一个哭鼻子的小孩子似的,把我牵出了舞池。

这之后我的情绪总体而言都是属于失控的。

我不停喝酒,谁也劝不住,喝到后面又觉得心情没那么糟了,莫名其妙又开心起来,和传媒那帮女的玩得很尽兴。

至于玩了些什么,好像喝过头,也记不太清楚了。

但我记得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孩问我:“林总说实话,汪总带我们过去,你吃不吃醋?”

我举着手说没吃过。

她就问我:“你该不会真是他妹妹?”

所有人都大笑,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