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沈之远手里拎着的是苏瑶的行李箱。

“多玩几天,这张卡你拿着。”

沈之远递给苏瑶一张金色的卡,苏瑶眼光看过去,沈之远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清爽。

她抿着嘴淡淡地笑起来,“阿远,你是怕我没有钱用吗?我好歹,在杂志社也做了这么多年。”

沈之远不容她拒绝地塞到苏瑶的手里,“拿着,我才安心。”

苏瑶的指腹摩挲着卡片,随后点点头,虽然她不会用,可是让亲近的人放心,她愿意这么做。

挥别沈之远,苏瑶独自进入登机口。

舒展的飞机翅翼,在雪后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仿佛能飞到天涯海角一样。

飞机起飞,穿梭于云层之上。

苏瑶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那大片大片厚重的白云,她的心,都好像轻松了许多。

三年来,压得她无法喘息的东西,都仿佛随着升空被甩落下来。

就这样吧,再无关系,再无牵挂。

苏瑶慢慢地闭上眼睛,等她再次回来,她跟盛泽天,应该就已经,只是陌生路人了。

……

头有些晕,苏瑶忍不住用手去按压太阳穴。

真是糟,从前也没发现自己会晕机。

苏瑶苦笑起来,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盛,她闭了闭眼睛,脸色惨白。

忽然,一只手伸到苏瑶的面前,干净,修长吗,骨节明润。

掌心摊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糖。

苏瑶顺着手臂的方向抬起头,是邻座的一个男子,脸上是明朗的笑容,看见她抬头,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惊艳。

“头晕吗?吃了这个会好一点的。”

陌生人给的东西,来历不明。

苏瑶微笑着婉拒,“不用了,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谢谢。”

“呵呵呵。”

对方笑起来,露出皓白的牙齿,如同明朗的阳光一样。

“看来你以为我是个别有居心的人啊。”

他忽然拿出一个小本子,在苏瑶面前摊开。

医生执照,姓名,卓立轩。

苏瑶一怔,卓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医学世家?

“现在,总能相信我了吧?这是卓家自己研究出来的晕机糖,没有任何副作用。”

“谢谢。”

苏瑶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糖果,拿的时候,指尖无意扫过卓立轩的掌心。

他心中一动,却云淡风轻地收回手,安静地坐了回去。

糖果淡淡的清甜里,带着一丝丝药的味道。

苏瑶的头晕和恶心慢慢缓解,她深吸一口气,这或许,是个好的开始。

其实放下一切也不错,不是吗?

……

盛泽天现在,度日如年!

朱婷日日在他身边哭,哭得睿睿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总是哭着。

“小天,小天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朱婷肿着眼睛,一遍遍地跟盛泽天道歉,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一样。

“说了,跟你没关系。”

盛泽天嗓子干哑,忍不住又转头去看蒋昱,蒋昱轻轻摇头,电话仍旧没人接。

不行,他再也等不及了,他心里一阵阵的发慌,他必须现在就要见到苏瑶!

“哥!哥你又来一次!”

蒋昱真是怕了他了,前两天伤口裂开,他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现在看到盛泽天又要下床,蒋昱真想给他跪下,就不能不折腾吗?

“小天!你要去哪里?你现在伤得这么重,怎么能下床呢?”

朱婷抹着眼泪去阻止,却被盛泽天眼中的决绝所震住。

他是要去找苏瑶!

朱婷立刻反应过来,牙齿死死地咬住,他一定是要去找苏瑶那个女人!

每年除夕,盛泽天都会忽然消失一阵子,虽然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朱婷就是知道,他一定是去找苏瑶了!

连用睿睿来留他都从没有留住过,朱婷心里很恨,他就这么在意苏瑶?

“小天,你真不要命了?医生再三叮嘱一定要静养,你这样如果让外婆知道了……”

朱婷温婉的面容带着祈求,拉着盛泽天的袖子苦苦劝说。

然而盛泽天置若罔闻,固执地要去拔手背上的点滴。

蒋昱白眼直翻,心说他是真不要命了,平常也看不出来他对嫂子多好,怎么这会儿又……

不过盛泽天的身体是第一位,蒋昱直接按了医生的铃。

“赶紧躺下,这次如果再裂开就不好办了!”

医生招呼人去扶他,盛泽天眼睛一抬,所有被他扫到的人,都僵硬地顿在那里。

他眼里的凶气太过强盛,让人无法招架,只想臣服。

“让开。”

盛泽天看想挡住自己的蒋昱,“不想你之前的事情曝光,立刻让开。”

“哥,你不能总拿这个威胁我……”

蒋昱崩溃,却不得不往旁边让了一步,盛泽天此刻的眼神告诉他,他不止是说说而已。

“小天……”

朱婷拽着不松手,不行,不能让他去找苏瑶,小天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盛泽天眼光一寒,正要发怒,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陪你去。”

萧寒从门口进来,不着痕迹地轻松隔开朱婷的手,他扶着盛泽天往外走,声音低不可闻。

“如果都拦着你,你恐怕会不惜一切吧,我不想看到那样。”

盛泽天紧绷的嘴角这才微微松缓,“多谢。”

……

萧寒安排了专机,又配备了专业的医护人员。

不到三个小时,盛泽天已经出现在了S市的机场。

“去永昌巷老宅。”

即使有医护人员作陪,盛泽天依然脸色苍白,嘴唇血色极淡,下意识地轻扶伤处。

“还好吗?”

萧寒有些担心。

盛泽天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萧寒暗叹,他从来知道,盛泽天是个极逞强倔强的,他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挡他。

包括护住心爱的东西,他会藏得死死的,谁也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

车行至老宅,盛泽天熟门熟路地绕进去,轻轻推开老宅的门,门是虚掩的,正堂当中站着一个人,听见了动静之后,慢慢地转过身。

“是……盛先生吗?你好,我是宋律师,我已经等了你两天了。”

……

眼前的桌面上,摊着草拟的离婚协议书。

署名那里,苏瑶娟秀的字迹,如同一根根钢针,在盛泽天的心里乱扎。

他死死地盯着那里,像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苏小姐没有任何的诉求,这是我做律师生涯里鲜少看见的,因此流程并不复杂,盛先生可以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请……”

宋律师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份离婚协议书,已经尸骨无存。

“没有异议?我的异议,大的很!”

盛泽天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蹦出来。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脖子上爆出一根青筋,骨节发出“咯咯”地响声,无一不彰显着,他此刻的暴怒。

离婚?她竟然真的去找来了律师,将离婚协议书摆到了他的面前!

她以为自己会同意?!

“盛先生……”

“滚!”

爆喝声让宋律师吓了一跳,可是职责所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就算您撕了协议书,只要苏小姐心意已决,法律是可以裁决的,我劝您……”

“你要是不想死的,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萧寒不想见到血溅当场的惨状,直接将宋律师拉到门口,推出去。

“小天……”

萧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天这样暴怒的样子,连他,都是第一次见到。

苏瑶这个女人对他,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影响力,他之前也是低估了。

盛泽天此刻,双眼通红,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地上已成碎片的废纸,灼烧得他眼睛一阵阵剧痛。

忽然,他站起身子就往外走,浑身都散发着凌冽的杀气,他要去亲口问问这个女人,她到底有没有心!

“小天,你的伤!”

萧寒无奈地追过去,这世上,唯有“情”字最伤人。

……

沈之远那里,付榕正晃着两条腿,及肩的长发垂在身前。

“你怎么能让瑶瑶自己一个人出去?外面坏人太多了,万一给谁骗走了怎么办?”

沈之远没说话,低下头时,嘴角却是一抹苦笑。

瑶瑶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骗走?她说是放下了,可是连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对盛泽天,究竟埋了多么深重的感情……

“她需要一个人冷静,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她,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这话倒是没错,付榕点点头,他们俩个虽然是死党,但到底不能代替她痛啊。

“沈之远!”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突然响起。

沈之远眉头一皱,站起来,毫不畏惧的走过去,“盛总,你怎么来了?“

不闲不淡的声音,把盛泽天彻底惹火了,挥起手,就是一拳。

付榕气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粗鲁,一言不发就打人,你什么东西啊?”

盛泽天根本没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上前揪着沈之远的衣襟,“说,她人呢,她人呢?”

沈之远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人,深吸一口气,“她人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律师你见过了没有。”

盛泽天手上一道道青筋凸起,眸色深得可怕,额头上都是冷汗。

“你有种再说一遍。”

“操,再说十遍都可以,瑶瑶要跟你离婚,离婚,离婚!”付榕气得眼睛都红了,去扯盛泽天的胳膊。

这个男人,真的像个疯子一样,他以为他是谁啊。

忽然,衣服一紧,付榕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萧寒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女人,摇摇头,手上一动劲,直接把人拎到了门外。

这个女人在,只会坏事,先解决了她再说。

沈之远看了看面前的情况,很冷静的开口,“盛泽天,有话好好说,她是个女人,放开她,有什么冲着我来。”

萧寒脚步一顿,面色冰冷道:“放心,我从不为难女人,他有话和你说,你们慢聊。”

老式的门重重关上,盛泽天眼中的怒意更盛了,“说,她人呢?”

沈之远冷笑,“出国了,旅游去了。”

“去了哪里?”

“这个,你盛总神通广大,自己去查吧。”

盛泽天喘息微微粗重,眸中闪过狠厉,“沈之远,是你怂恿她出国的?”

“没错,是我怂恿的。”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下去!”

“砰!”盛泽天又一记拳头挥过去,“关你特么的什么事?”

沈之远冷冷一笑,出拳,怒吼,“因为她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你毁了。”

盛泽天腹部剧一痛,颓然倒地,还未愈合的伤口,迸裂开来,慢慢渗出血来。

沈之远神色微惊。

这个男人,从来强壮无比,自己怎么可能一拳就将他打倒。

出了什么事?

门突然被摔开,萧寒冲过来,把盛泽天扶起来,“你怎么样?”

盛泽天痛苦的闭上眼睛,“还死不了。”

“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盛泽天摇摇头,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你这样会死的。”

死吗?

死了才好呢!

活着多累。

盛泽天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她走了。

一走了之。

留下冰冷的一张离婚协议书。

换了他,也会走,三年了,他坚持了三年,努力了三年,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多么可笑!

萧寒看着好朋友脸上的灰败,手下一用劲,直接把人扶起来,回头,冷冷地看着沈之远。

“你最好告诉他,那个女人去了哪里,不然,他的怒气,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

……

“阿远,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混蛋像是受了伤啊,血都渗出来了。”付榕虽然是妇产科医生,但外科简单的常识还是有的。

沈之远抚着微肿的半边脸,目光深沉。

就算是受了伤,出手还是这么重,果然是混蛋。

付榕见他不说话,皱眉道:“难道是苦肉计?故意搏同情?”

“不像,他不是那种人。”沈之远语气淡然地回答。

“阿远,要不要给瑶瑶打个电话?告诉她盛泽天的事?”

“不用了,让她安静几天吧。”

“那……我听你的。”

沈之远走出一旁,划开手机,表情有几分凝重。

半晌,他点开通讯录,从里面找出一人,拨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