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艾德文费力地发出一个单音节,眼珠凸出,活像被捞出水池的金鱼。

阿默斯事不关己地说闲话:“真是绝情的女人,这几天我只能对着侯爵大人的丑态发呆,或者看那个老傻瓜自作聪明,居然还不肯稍稍抚慰我无聊得滴血的心,嗯?”

老艾德文显然看得见阿默斯,闻言又是一阵大喘气。

“把限制解开。”埃莉诺没有兴致与阿默斯调笑。

“是,是,遵命,我亲爱的主人。”

听到这句话,侯爵差点背过气去。压在他胸口的无形之力却骤然消失,他张口便大声呼喊:“来人!来人!”

埃莉诺头也不回:“不会有人来的。”

她加深了笑弧,右手食指指腹贴着侯爵凸出的喉管,几乎是挑逗地一路描摹着向上,最后索性勾起了老艾德文的下巴。

“你……”侯爵想甩开她,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埃莉诺含笑的、迷人的、却也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越凑越近。

“您在发抖?为什么?我很可怕吗?”埃莉诺感到委屈般嘟嘴,恶意地朝对方脸上呼气,“您不喜欢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那些守着您的小姑娘都是这么服侍您的。”

老艾德文颤栗着,试图避开她的视线。

阿默斯叹息着扳住侯爵的脑袋:“我亲爱的主人在和您说话,您要是再这么失礼……我说不定会手一抖把您的头拧下来。”

“您别害怕,”埃莉诺的指尖在老艾德文的面颊上轻轻一刮,“我只是想和您说说话。”

“你……这……艾德文……”侯爵语无伦次。

“您想知道什么?”

老艾德文哽了哽,终于成句:“你都做了什么?”

埃莉诺噗嗤一笑:“您真会提问。但看在和您交情的份上,我会原原本本地回答您的……”

心跳居然自说自话地加速,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憋了太久终于有机会,迫不及待地要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恶行和战果。

“首先,用了一点小手段后,艾德文爱上了我,爱得要发狂,为此不惜抛弃小艾德文。”埃莉诺在床边坐下,以说睡前故事的语气娓娓道来,“阿曼达当然恨不得能亲手杀了我,然后我就拜托这几天陪着你的这个家伙……”

阿默斯拉长了声调插嘴:“你这么称呼我,我会伤心的……”

“我拜托这恬噪的家伙去劝说阿曼达,她竟然反而下定决心,对旧日的爱人痛下杀手,真是让人遗憾。当然,您如果贸然行动会很碍事,所以我就让您在这里静养。到这里为止,您有什么问题吗?”埃莉诺一歪头,笑得纯然如稚子。

“你会受天谴的……你这个……你这个……”

“我还没说完呢,”埃莉诺哄孩子般嘘了一声,“您忠实的仆人索非斯大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他明智地与阿曼达联手,对我做出了正确的指控。但是可惜,他找不到证据。”

老艾德文暂时安静下来,粗重地喘着气。

“找不到证据,就只能制造证据,不知道为什么,索非斯大人认为只有在卡斯蒂利亚真的召唤魔物、并将痕迹嫁祸到我身上,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阿默斯柔柔窃笑:“那当然是因为我好好地说服了他、让他对此坚信不疑。”

“索非斯大人就召唤出了恶魔,并与之签订契约。他命令魔物阻碍死灵质询,让爱丽丝和乔安偷出了我的首饰、在上面刻下魔咒后再放归原位……”埃莉诺亲昵地点了一下侯爵的鼻尖,“您以前和我说过,大学士做事最小心谨慎。索非斯当然在事成后,销毁了所有使用魔法的痕迹。”

片刻的停顿。

“很遗憾,大学士不仅没有成功栽赃,还暴露了他使用禁术的罪行。”

阿默斯兴致勃勃地扮演起好奇宝宝:“提问!索非斯大人明明销毁了证据,为什么神官们还搜出了赃物?”

埃莉诺看着老艾德文的眼睛,柔声问:“您一直不说话,我倒寂寞起来了。您觉得这是为什么?”

“你那卑鄙的魔物骗过了索非斯,重新制造出了痕迹。”

埃莉诺满意地颔首:“虽然您病入膏盲,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洞察力。”

老艾德文再次愤怒得浑身发抖。

“索非斯大人为召唤魔物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会在悔恨和祈祷中度过余生。一命偿一命,阿曼达只能死。”讲述的故事接近尾声,埃莉诺的声音低下去。

房中片刻的寂静。

侯爵急促的呼吸终于一点点、一点点地平复下来。

就在这时,埃莉诺冷不防再次开口,轻柔的语声无比冷酷:“艾德文,阿曼达,大学士……您猜现在该轮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