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女士?埃莉诺女士?”

头晕目眩,埃莉诺费力地向说话人看去,眨了眨眼。思绪仿佛被冻住了,她过了很久才认出这金发的男人是克洛维四世。她就这么盯着国王陛下,忘了礼仪,抛开了恐惧。而后她终于无法再忍受多看克洛维一刻。她知道不能往别处看,可目光却违抗她的意志,自顾自落向王座前。

乔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吸气,吐气,再吸气,她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

“埃莉诺!你给我清醒一点!”冰冷的怒喝将她震得一激灵。阿默斯不耐烦地咋舌:“你要是晕过去就真的完了。”

已经完了。她想这么反驳,可如机关般精密运作的思绪已经渐渐复苏,冷酷地驱使她再次望向克洛维:“我已经向您证明了我的诚意。”

国王显然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恢复清醒,半是惊叹半是讽刺地鼓掌:“吓死我了,刚才您那样子实在太可怕了……我还以为您会昏死过去。”

“昏过去会更好受。”埃莉诺哽了哽,“请您原谅,陛下,我还需要时间冷静。”

“不,不,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克洛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天外飞来一个问题,“您会下棋吗?”

埃莉诺木然答:“会一些。”

“那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愁找不到合适的棋友。埃莉诺女士,要不要来几局?”克洛维向她眨了眨眼,“如果能在三局中赢过我两局,我就把乔治爵士还给您。”

埃莉诺下意识想拒绝,随即一震:“还给我?”

克洛维狡黠地笑:“那的确是安眠之酒,却不会立即致死。喝下的人会陷入深深、深深的沉睡……如果没有解药唤醒,就会在睡梦中死去。”他一歪头:“而我,当然拥有解药。”

埃莉诺的知觉突然尽数苏醒,她感觉很冷,抱紧了双臂:“三局?”

“三局两胜,”克洛维故意停顿片刻,“但如果您输了……我会遵循对乔治爵士的承诺,留您性命。但美泉堡、您的爵位、出使的约定……我全部收回,这是希尔德加的愿望。”

“我答应。”

“您不再考虑考虑?”

“我心意已决。”

“大家都说我不是个好国王,但是个好棋手。罗伯特求娶希尔德加的时候和我对弈十局,最后只赢了两局,其中一局还是我送他的见面礼。”

“我愿意一试。”

“您不问对弈方式?”

“由您决定。”

“您的爽快令人钦佩,我不讨厌这样的女人,”克洛维从王座上起身,俯身看了看乔治,微微一笑,“那么如果您不反对,第一局我们就来下盲棋吧。”

埃莉诺深呼吸:“能否给我一点时间准备。我需要冷静。”

“自然,请便。”

两名侍官无言地抬来担架,将乔治从王座前移开。而另两个哑仆则在厅角的石桌上摆起黑白棋子,而后在桌旁围起帘幕。

埃莉诺踱到大厅另一端尽头无人的角落,将脸埋进冰凉的掌心:“阿默斯,我允许你诱导我的情绪,让我冷静下来。”

“克洛维身上的圣物有点麻烦,抱歉,刚才没能帮你稳住他。”阿默斯仿佛很享受她此刻的脆弱,罕见地体贴起来,絮絮耳语,“遵命,我亲爱的主人。”

下一刻,埃莉诺感觉像是被死神在额头上亲吻了一记,从头凉到脚。一切多余的情绪都消失了,她缓缓转身往大厅中央踱去,向克洛维颔首:“陛下,我准备好了。”

“您脸色很差,真的不需要再休息片刻?”

“多谢您关心,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克洛维用怜悯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摇摇头:“那就开始吧,您执白子。”

九横九竖的棋盘黑白相间,横向以字母标识,纵向则由下至上记数。白子通常占据下盘。

埃莉诺清了清嗓子:“e2兵至e4。”

“e7兵至e5。”

脑海中棋盘正中的黑白两枚步兵面对面,互相牵制。

埃莉诺沉吟许久,面色闪烁不定,吸了口气:“f1象至c4。”

白象瞄准了右侧黑象身前的步兵

这并非常见的开局步法,克洛维不由讶异地自言自语了几句,也索性放弃了常规走法,调出己方b8马,一跃到了白象两格外。

埃莉诺咬住下唇,显得为难起来。她垂头思索片刻,一咬牙:“后至h5……”与己方白象合围第一排未动的黑步兵。这一步才出口,埃莉诺面色就微微一变,却竭力克制住,没表现出太大懊恼。

克洛维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笑意加深,想也没想就立即跟上下一着:“g8马至f6!”